“解散捕魚隊!”
“封存所有漁船!”
“暫停探索計劃!”
何維的命令,像一把冰冷的錘子,敲碎了民眾心中對海洋的無限憧憬。
海岸港口,這個曾經充滿活力的地方,一夜之間變得蕭條。
水手們失去了工作,隻能茫然地坐在碼頭上,望著那些被拖入乾船塢,用油布蓋起的船隻發呆。
市民們望著空空如也的倉庫,開始為未來的食物感到恐慌。
一種無形的陰雲,籠罩在南洋城的上空。
就連何維的核心團隊內部,也充滿了壓抑和不解。
議事會的房間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呂宋單膝跪在地上,頭顱深埋,肩膀因為極度的羞愧和自責而微微顫抖。
從回來到現在,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個字。
“何維大人,”陳啟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的聲音沙啞,“我們真的要放棄大海嗎?三年的努力,難道就這樣付諸東流?”
作為乾船塢的總設計師,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麼不容易。
何維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放棄?”
他走到房間中央,將一塊從失事船隻上回收的斷裂木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
木板應聲碎裂成更多的小塊。
“看看這個!”何維的聲音如同冰鐵,“我們的敵人,從來不是大海。大海就在那裡,它無喜無悲,它隻是遵循著自己的規則。”
“我們真正的敵人,是我們用來挑戰大海的工具,太過脆弱!”
“用這種爛木頭造出來的船,每一次出海,都是在拿我南洋城勇士的生命去賭博。我賭不起,也絕不會再賭!”
“那我們該怎麼辦?”陳啟撿起一塊木屑,喃喃自語,“我們已經用了附近能找到的、最好的木頭了。”
“那就再去找!”何維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去找更好的木頭!”
他的目光,轉向了房間角落裡一個沉默的身影。
江骨。
這位來自尼亞部落,在叢林中生活了一輩子的獵人,如今已經是南洋城所有斥候和獵人的總教官。
“江骨,你最熟悉婆羅洲的雨林。在這片森林的最深處,有沒有那種,我們從未見過的、更堅硬、更強韌的樹木?”
江骨抬起頭,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他思索了許久,才緩緩搖頭:“神使大人,樹木都是一樣的。有的粗,有的細,但被水泡久了都會爛,被火燒了都會成灰。”
這是所有原始人的共識,也是陳啟他們作為工程師的知識極限。
但何維,卻笑了。
“不,江骨。樹木和人一樣,也是不同的。”
“有的樹,天生就是棟梁。有的樹,注定隻能當柴燒。”
他轉過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呂宋。
“起來。”
呂宋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和迷茫。
“你的過錯,不需要用下跪來彌補。你需要用行動,去把它掙回來。”
何維的目光掃過陳啟、江骨和呂宋。
“明天,我們四個,組成探險隊,進入雨林。不找到真正的理想船木,絕不回來!”
……
三天後,一支四人小隊,背著裝滿物資的竹骨藤網背包,消失在了南洋城後方那片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之中。
對於江骨來說,雨林是他的家。
但這一次,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們不再是像過去一樣,為了狩獵或者勘探地形。
他們是在尋找一種虛無縹緲的理想船木。
一個月過去了。
他們深入了雨林腹地數百裡,進入了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區域。
這片原始的叢林,向他們展露了最猙獰的一麵。
無處不在的吸血螞蟥,能輕易鑽透他們的褲腿,飽餐一頓後,留下一個個流血不止的傷口。
偽裝成枯葉的劇毒蝮蛇,盤踞在他們必經的路上。
好幾次,都是江骨憑借野獸般的直覺,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它挑飛。
夜晚宿營時,他們點燃的篝火,會吸引來各種趨光的、磨盤大小的巨型飛蛾,甚至還有偷偷潛伏在黑暗中的巽他雲豹。
但最折磨人的,不是這些有形的危險,而是無形的絕望。
陳啟每天的工作,就是砍伐各種他從未見過的樹木,測試它們的硬度、密度和韌性。
然而,結果卻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
這些深山老林裡的木頭,確實比南洋城周邊的雜木要好上一些,但也好得有限。
距離何維大人描述的那種,能夠承受巨浪衝擊的理想船木,還差得太遠太遠。
“不行,這種木纖維還是太短了。”
“這個密度倒是夠了,但太脆,一折就斷。”
“這個和我們之前用的有什麼區彆?”
陳啟的耐心,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被消耗殆儘。
呂宋的狀態更差。
他幾乎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承擔了隊伍裡最重最累的活。
每一次宿營,他都主動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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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隻有用這種自虐般的方式,才能稍微減輕他內心的負罪感。
隊伍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沉悶。
就連最樂觀的江骨,也開始懷疑,他們尋找的理想船木,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隻有何維,依舊保持著平靜。
他每天都在觀察,觀察著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每一寸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