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木的話還沒說完,餘濤就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憤怒,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指著石木,怒聲喝道:
“胡說八道!矛那個老賊,他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我嶽父大人失蹤之後,我幾乎天天都跟何山大哥待在一起!我們商量著要造大船,要出海去尋找嶽父大人的下落!”
“那段時間,彆說是矛派他大兒子去銅都城,就是都護府的一隻蒼蠅,都沒有飛進過銅都城!”
“何山大哥,他根本就沒有見過都護府派來的任何人!他壓根就不知道你哥石猛在彭頭山城受了委屈!他更不可能說出那些混賬話去罵你哥!”
餘濤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擊碎了石木心中的一絲僥幸。
他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整整十六年。
他一直以為,是何山執政官的偏袒和誤解,才讓他和他哥哥陷入了絕境。
他一直以為,矛是那個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唯一向他們伸出援手的恩人。
他做夢都沒想到,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矛編織出來的一個巨大的謊言!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都凝固了。
他想起了矛那張和藹可親的臉,想起了他那一番番感人肺腑的話,想起了他送彆時那依依不舍的眼淚。
原來,那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那個老賊,精心設計好的表演!
“噗通”一聲。
石木的身體,軟軟地癱倒在甲板上。
他雙手抱著頭,發出了痛苦至極的哀嚎。
“我們草原人,心思直,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老賊,竟然會編出這種謊話來騙我們!”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何山執政官不是那種人。都怪我,都怪我當時為什麼不多長個心眼,為什麼不去銅都城親自問一問何山執政官!”
“是我害了我哥!是我害了彭頭山城!都是我的錯!”
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著甲板,手背上很快就鮮血淋漓。
何維冷靜地說道:“矛那個老賊,確實工於心計。他處心積慮地挑撥石猛和何山的關係,一定有更大的圖謀。”
“石木,你繼續說。你們回到彭頭山城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石木抬起那張滿是淚水和悔恨的臉,聲音沙啞地繼續講述著。
我和我哥,就帶著家人,在矛永和他那二十個親兵的護送下,回到了彭頭山城。
回到城督府,我哥立刻就發現,情況比他離開時更糟了。
雲算趁著他不在的這半年,把原本三千人的城衛軍,裁得隻剩下五百人了。
而且,這五百人,全都被雲算安插上了他的親信。
我哥這個所謂的城督,徹底成了一個光杆司令。
除了手裡那枚您給他的鎮南青銅虎符,他什麼都沒有了。
雲算對我哥,采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
俸祿不發,軍務也不讓他插手。
我哥每天去軍營點卯,那些被雲算提拔起來的軍官,對他都是愛搭不理。
更嚴重的問題,是那些被裁撤下來的士兵。
老師您知道,彭頭山城的士兵,很多都是當年跟著您的第一代開拓者。
他們一輩子都在軍營裡,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
他們沒有田地,也沒有彆的手藝。
雲算裁掉他們之後,也沒有給他們任何補償,沒有做任何妥善的安排。
那些老兵,一下子就斷了生計。
很多人的家裡,連鍋都揭不開了。
他們聽說我哥回來了,就天天跑到城督府來,找我哥哭訴。
我哥看著那些曾經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一個個過得那麼淒慘,心裡難受得像是刀割一樣。
但他一個光杆司令,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能有什麼辦法?
我勸那些老兵,實在不行,就去上海港。
上海港到處都在建設,不愁找不到活乾,工資也比這裡高。
但他們很多人拖家帶口的,都不願意背井離鄉。
那段時間,整個城督府,天天都是愁雲慘淡。
這時候,矛永站了出來。
他拿出了從都護府帶來的銅都幣,分發給那些生活困難的老兵,收買人心。
然後,他當著所有老兵的麵,大聲地說道:
“各位兄弟,石猛將軍,是何維老師親自任命的彭頭山城城督。他手裡的這枚鎮南青銅虎符,就是憑證。”
“雲算雖然是城主,但他根本沒有權力插手軍事。更沒有權力裁撤軍隊!”
一聽這話,老兵們群情激憤,大聲咒罵雲算。
矛永一看時機成熟了,就不斷地在我哥耳邊鼓動。
他說:“石猛大哥,你不能再這麼忍下去了。你是城督,你得為老兵們負責啊!你要拿出城督的威嚴,帶著老兵們,去找雲算要個說法。”
我哥是個直性子,本來心裡就憋著一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