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了大概三個月。
我的雙腳已經完全麻木,肩膀上被竹竿磨出的傷口,結了疤,又被磨破,再結疤。
我已經記不清我們走過了多少片森林,趟過了多少條河流。
隊伍裡的俘虜,從最初的八十多人,隻剩下了不到三十個。
剩下的我們,已經不再哭喊。
我們就像一群行屍走肉,被鞭子驅趕著,機械地向前挪動。
忽然有一天,押解我們的人,粗暴地將我們推上了一座黃土高原的山脊。
一股乾冷的風,夾雜著黃土的氣息,迎麵吹來。
當我抬起頭,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我屏住了呼吸。
一條大河,在高原下蜿蜒流淌。
就在河邊的一片開闊地上,坐落著一個巨大的圓形村寨。
一條壕溝,將整個村寨與外界隔絕開來。
數百座半地穴式的房屋,像棋子一樣,整齊地圍繞著村寨中央那片巨大的廣場。
炊煙,從一個個茅草屋頂的洞口裡升起,在村寨上空彙聚成一片灰色。
我們被押解著,穿過了一座架在壕溝上的簡陋木橋,進入了村寨。
寨子裡,到處都是人。
他們的穿著,和押解我們的獵人一模一樣。
男人拿著石斧,女人在門口處理著穀物,孩子們光著身子在泥地裡追逐打鬨。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我們投了過來。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憐憫。
而是一種冰冷的目光。
空氣中,混雜著燃燒木柴、煮熟穀物和泥土的氣味。
我們被帶到了村寨中心的巨大空地上。
到達的第一天,三個年輕的女俘虜,和三個還未成年的少年俘虜,被從隊伍裡拖了出去。
他們被帶到廣場中央一個用石頭壘起來的祭壇上。
一個年老的、臉上畫滿詭異花紋的巫師,舉起了手中的黑曜石匕首。
在全村人的注視下,六個俘虜被活活殺死。
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整個祭壇。
他們的屍體,被肢解,分給了村寨裡的每一個人。
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們不是俘虜,也不是奴隸。
而是他們獻給祖先的祭品。
剩下的二十幾個人,被關進了一個用粗大木頭做成的籠子裡。
平時,我們會被放出來,在他們的監視下,乾最重、最臟的活。
挖土,搬石頭,清理壕溝裡的淤泥。
遇到特殊的日子,比如祭祀、首領的生日、或者打了大勝仗。
籠子的門就會被打開。
幾個強壯的獵人會走進來,像挑選豬羊一樣,從我們中間,挑出幾個拖出去,殺掉獻祭。
在一次乾活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在用最原始的方法捏製陶罐。
那些陶罐,歪歪扭扭,燒出來也是又黑又脆,一碰就碎。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塊泥巴,用我在上海港學到的技藝,捏製出了一個形狀規整的陶碗。
監視我們的獵人,看到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