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見到遠航歸來的弟妹和侄兒侄女,那份積壓的憂慮瞬間喜悅衝散,未語淚便先流了。
“我的兒,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
薛姨媽一把將最先跳下馬車的薛寶琴摟進懷裡,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摩挲著寶琴那頭褐色帶卷的頭發,聲音哽咽道:
“跟著你哥哥在外頭東奔西走,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她雖是富家太太,卻也深知跑海貿的艱辛,何況薛蝌比寶釵還小一歲,就要獨自撐起家業。
鬆開寶琴,她又連忙上前握住被薛蝌小心攙扶下車的薛二嬸的手,目光落在她蒼白消瘦的臉上,憂心忡忡:
“弟妹,你這咳疾瞧著還是不見大好,這次回來說什麼也不能再走了!
就在金陵安心住下,咱們姐妹相伴,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務必把身子調養好才是正理。”她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充滿了長嫂如母的關懷。
薛二嬸感受到嫂子的真心,心中暖流湧動,因咳嗽而微蹙的眉頭也舒展了些,她輕輕回握薛姨媽的手,點了點頭:
“勞嫂嫂掛心了。此番回來,正是打算安定下來,不再漂泊了。蝌兒也說了,往後不再親自跟船……況且。”
她頓了頓,慈愛地看了一眼正依偎在薛姨媽身邊的寶琴:“寶琴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
她話未說儘,但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
薛寶琴原本因久彆重逢而眼圈泛紅,此刻聽到母親又將話題引到自己的婚事上,少女的羞澀立刻湧了上來。
那紅暈自雪白的脖頸蔓延而上,直燒到耳根。
配上她那微卷的淺發,精致的五官,真真如同西洋畫裡走出來的羞怯仙子。
但她畢竟不是那等扭捏作態之人。
隻是害羞了一瞬,便將發燙的臉頰在嬸嬸溫暖的衣袖上蹭了蹭,搖了搖薛姨媽胳膊,嬌聲岔開話題道:
“好嬸嬸!年節下,我和哥哥母親千裡迢迢回來與您和大哥哥團聚,這是天大的喜事。
您該高興才是,怎麼反倒哭起來了?快彆哭了,我看著都要心疼呢。”
薛姨媽被她這番貼心話逗得破涕為笑,用帕子拭著淚,連聲道:
“好,好,嬸嬸不哭,嬸嬸這是高興的,是喜極而泣!”她拉著寶琴的手,又看著沉穩的薛蝌和病弱的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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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覺得這冷清了許久的宅邸,終於又有了家的熱鬨與暖意。
這時,薛蝌環顧四周,不見堂兄薛蟠,便開口問道:
“嬸嬸,怎不見大哥哥?他的傷勢可大好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得裡間臥室傳來薛蟠洪亮卻帶著點兒虛浮的嗓音,隔著門板嬉笑道:
“好兄弟,寶琴妹妹,你們略等等,哥哥我剛起來正穿衣裳呢,這就來,這就來!”
薛姨媽聞言,又是寵溺又是無奈地搖頭笑罵:
“聽聽,這就是你那個不省心的大哥哥,躺了這大半年性子是一點兒沒改,還是這般毛毛躁躁,想起一出是一出,總叫我這顆心懸在半空裡落不下來!”
說完,又提高聲音衝著裡屋叮囑:
“文龍你仔細著點兒,傷口剛愈合了些,動作慢點,莫要使勁牽扯,再裂開了可怎麼好。”
“哎喲我的親娘,您就放心吧!”薛蟠在屋裡混不在意地嚷嚷。
“這些日子躺得我骨頭都快生鏽了,渾身不得勁兒!
大夫都說了,得多活動活動,氣血通了才好得快。”隻聽裡麵一陣窸窸窣窣,跟打仗似的忙。
過了好一會兒。
房門才吱呀一聲被推開。
薛蟠隨意罩了件狐狸皮坎肩,頭發略顯鬆散地束著。
因要養傷吃的比較清淡,臉便清瘦了幾分,卻愈發凸顯那顆腦袋更大了。
薛蟠一手拄著根拐杖,一手扶著門框咧著嘴,笑得見牙不見眼,一瘸一拐地挪了出來。
“大哥哥!”薛蝌見狀,連忙快步上前,穩穩地扶住薛蟠的另一隻胳膊。
“大哥哥傷勢如何了?可還疼得厲害,千萬要當心才是。”
薛蟠借著薛蝌的力,齜牙咧嘴地慢慢挪到客廳正中的椅上坐下,擺了擺手,大大咧咧地說:
“嗨,早就不疼了!就是這腿腳還不太利索總是使不上勁兒,多虧了王……呃,多虧了大夫妙手回春。”
他差點說漏嘴,連忙含糊過去,若是一早搬出認識忠順親王李洵,到時候還怎麼跟弟弟妹妹炫耀自個兒的本事?
你哥可是王爺生死之交的朋友!
牛不牛逼!?
薛蟠自得一想,轉而笑嘻嘻地打量著薛蝌和寶琴:
“好兄弟,寶琴妹妹,你們這一路辛苦,哥哥我這回是陰溝裡翻船,讓你們看笑話了!”
薛姨媽見兒子出來,便招呼著薛二嬸和寶琴:
“咱們娘兒幾個彆在這兒乾站著了,讓他們兄弟倆說話,咱們去裡間暖閣裡,好好說說體己話。”
說著,便親熱地拉著弟妹和侄女的手,往後頭去了,留下薛蟠和薛蝌在客廳。
見女眷們離去,薛蟠明顯放鬆了許多,他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努力翹起二郎腿,看著薛蝌,笑道:
“兄弟,這大半年不見你倒是愈發沉穩了,頗有二叔當年的風範,海外生意可還順利?”
薛蝌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神色認真地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托祖上庇佑和哥哥掛念,生意還算順遂,隻是……”
他輕輕歎了口氣:“海貿利潤雖厚,終究是刀口舔血的營生。
父親去得早,母親身子又不好,妹妹也日漸大了,我實在不忍她們再為我擔驚受怕。
此番回來,我已決意,往後不再親自押船出海了。”
薛蟠聞言,收起了幾分嬉笑,擺出長兄的架勢點了點頭:
“嗯,二嬸身子要緊,寶琴妹妹也確實到了年紀,你考慮得周全。”
薛蝌繼續道:“我已將海上的營生交給幾位跟了父親多年的老掌櫃打理,他們經驗豐富,足以勝任。
我則準備帶著母親和妹妹,過了年便上京安家。
一來,京城名醫彙聚利於母親養病。
二來,寶琴的婚事訂在梅家,梅老爺如今在翰林院任職,他們一家就在京城。
我們搬過去,離得近些,將來妹妹出嫁後回娘家也方便,彼此有個照應。”
他這番思慮,可謂周詳妥貼。
這些關乎家族未來和妹妹終身的大事,與不太靠譜的堂兄商議,遠不如與通透練達的堂姐寶釵商量來得穩妥。
奈何堂姐如今遠在京城榮國府,他也是無可奈何,隻能先與薛蟠通個氣。
好在薛蟠雖然行事荒唐,但對自家手足兄弟姐妹,那份情義卻是真摯無比的。
薛蟠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大腦袋一晃,猛地拍大腿,結果不小心牽動了傷處,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卻依舊興奮道:
“好啊,太好了,咱們兄弟倆都去京城發展,嘿!以咱們薛家的財力,加上哥哥我如今在京城的人脈。
嘿嘿嘿嘿,用不了多久,薛家商號必定名震京師響徹天下!”
薛蝌見堂兄吹牛逼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下無奈,卻早已習慣,隻是溫和地勸誡道:
“大哥有此雄心自然是好。隻是京城乃天子腳下,權貴雲集,關係盤根錯節,不比在金陵自在。
大哥如今雖恢複了皇商的身份,行事更需謹慎小心,步步為營才好,切莫再……”
他想說切莫再惹是生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薛蟠再混賬不靠譜,也是他的兄長,父親去世,長房薛蟠就是整個薛家的當事人,於是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切莫再衝動行事了。”
“哈哈,兄弟,你多慮了!”薛蟠渾不在意地咧嘴大笑,結果又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強行擺出一副神秘莫測,得意洋洋的姿態。
他湊近薛蝌,壓低聲音,用手拍著自己的胸脯,砰砰作響,底氣十足地笑道:
“放心,你哥心裡有數,哥如今可是有硬靠山的人。
全天下沒有比哥底氣足,資本厚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跟著哥,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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