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薛家也早安排奴仆在公堂外候著,而百姓把那圍得水泄不通,薛家奴仆隻能在遠處停轎子,在得知已判完案,能帶大爺回家後都一臉喜滋滋的去迎接。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家大爺會完全不成人樣,被幾個粗壯仆役隨意用門板抬出來,準備的轎子看來是坐不成了,大爺骨頭還不搖散架,乾脆直接抬門板。
奴仆時不時會探手試薛蟠的鼻息,生怕在半路死了,還好有點微弱氣兒支撐,那白胖的臉腫成了發麵饅頭,青紫交錯,眼睛隻剩下兩條縫,嘴角、鼻孔、耳朵都殘留著乾涸的血跡。
薛蟠躺在門板上,偶爾發出一兩聲痛苦的呻吟,聽出是同喜同貴的聲音,他惱的想叫罵偏偏沒有力氣。這些奴才就不能抬穩一點,魂都被疼跑了。
…
薛家另一處宅院。
“快、快、快、開門。”
同喜和同貴抬著薛蟠,焦急喊道。
薛姨媽和寶釵母女早按耐不住,在二門等了半天,一看見薛蟠身影立即撲上去。
“我的兒啊。”
薛姨媽隻看了一眼門板上的兒子,便發出淒厲的哀嚎,撲上去抱著薛蟠血肉模糊的頭,哭得肝腸寸斷,幾乎暈厥過去。
她顫抖的手想碰碰兒子,卻又怕碰疼了他,隻能手足無措的哭喊:“文龍、文龍、你睜開眼看看娘啊,怎麼把你打成這樣啊!王爺…王爺不是答應…”
薛寶釵看到兄長這副慘狀,饒是她素來沉穩也瞬間嚇白了臉,胃裡一陣翻湧,強忍著才沒當場失態。
她快步走到薛姨媽身邊,先扶住搖搖欲墜的母親:“媽媽,媽您冷靜些,等大夫來給哥哥看病。”聲音帶著顫抖。
寶釵心中五味雜陳。
薛蟠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自然心疼他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可哥哥能撿回一條性命亦是燒高香,哪怕將來他殘了也好,傻了也罷,都比死了要強百倍。
他果然沒有食言,給了哥哥一條命,這條活命如此血淋淋不留情麵,卻也……如此公道。
一命抵四命,哥哥挨打,賠償豐厚,馮家也香火有繼,他竟用這種看似混賬至極的法子,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
遠比偷偷放了哥哥要高明許多,若是背地裡給哥哥放了,哥哥仍舊背著人命官司,將來翻出公案來罪加一等。
現在則是當堂兩清,也算“清清白白”了。
“快請大夫,拿溫水來,乾淨的布也多準備些。”寶釵瞬間恢複慣有的冷靜,有條不紊的指揮著慌亂的仆役。
她蹲下身,親自用溫水沾濕了帕子,避開傷口,極其小心地擦拭著薛蟠臉上、頸間的血汙。
“寶丫頭。”
薛姨媽哭得脫力,抓著寶釵的胳膊:“王爺怎麼下這麼重的手啊!你哥哥他…”
“媽,”寶釵打斷母親,她看著薛蟠腫脹的臉微微蹙眉,低聲道:
“哥哥的命保住了咱們就該感激了,哪有埋怨的道理,王爺給了馮家交代也給了哥哥和薛家一條活路。”
要知道薛蟠一旦死了,她們家沒有男丁就成了絕戶,整個薛家長房的衰敗也是遲早的事。
知道其中厲害,寶釵頓了頓,看著母親茫然的眼睛補充道:“這頓打是哥哥該受的。
王爺沒要他的命,已是看在…看在林妹妹情分上…”她終究沒能說出交易,隻覺得臉頰發燙,心中一片苦澀。
薛姨媽看著女兒沉靜得,近乎冷漠的臉,和兒子慘不忍睹的模樣,雙手捧麵哭得更加悲慟。
寶釵不再言語,隻是專注的清理著薛蟠臉上傷口,直到大夫來,她才完全丟開手。
…
李洵退堂後就坐著轎子和甄應嘉一前一後,到達甄府。
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