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鴛鴦因是早在賈母那得到消息,秦夫人轉替王爺的話。
要把她點給元春大姑娘當陪嫁丫鬟,賈母萬般不舍得,也隻能心裡苦著麵上還必須笑盈盈,感恩戴德應承下來。
一時便心不在焉的奉賈母之命去廚房給園子裡的貴人備點心茶水。
她正欲穿過園中通往最近廚房的捷徑,冷不防從一邊兒撞出個渾身散發著濃重酒氣與陳腐脂粉味兒的黑影來。
鴛鴦哎喲一聲驚呼,腳踝一崴,險些跌倒,手中帕子也飄落在地。
她驚魂未定,尚未看清來人的麵目,便聽一個極其淫邪猥瑣的嗓音響起:
“哎喲喲!這可撞著老爺我了!我當是哪房的小蹄子這般莽撞,原來是小鴛鴦,鴛鴦快來,老爺我檢查檢查,可是撞疼沒有?”
鴛鴦一聽這聲音,心頭便是一沉,她豈能不知這聲音的主人?
正是那榮國府長房大老爺賈赦。
這位大老爺,仗著祖蔭襲了一等將軍的虛銜,實則是酒色之徒,貪多嚼不爛,府裡略平頭正臉些的丫頭,但凡被他瞧上,便如蒼蠅見了蜜糖定要糾纏不休。
賈赦早對老太太身邊這朵解語花垂涎三尺,隻因礙於老太太的威嚴和孝道,才未敢真個下手,此刻狹路相逢,豈能輕易放過鴛鴦。
鴛鴦強忍胃裡的惡心,迅速埋低了螓首,儘管她害怕到身子不住微微發顫,但由心的嫌棄半點不曾減少,便是多看賈赦一眼都會汙了眼睛。
她高挑合中的身子又往後急退了幾步,刻意拉開距離,生怕這老厭物趁機占便宜,深吸一口氣穩住發抖的身子,躬身道:
“都是奴婢的不是,正趕著去為秦夫人和姑娘們傳點心,一時腳下沒留神衝撞了大老爺,奴婢給您賠罪了。”
鴛鴦刻意抬出秦可卿和姑娘們擋身,尤其是那位如今得寵的秦夫人連老太太都需禮讓三分,盼著賈赦能知些輕重放她過去。
豈料賈赦臉皮早已厚過城牆。
他想著老太太素日偏心二房,好東西儘給了寶玉,連丫鬟也是挑最好的給。
自己堂堂襲爵的大老爺,想要個老太太調教出來的得力人兒,竟比登天還難,隻能在外頭花錢買些次貨。
今日撞見鴛鴦落單,豈能放過?
除了貪戀鴛鴦的姿色與伶俐體貼外,他心中更有一番算計。
鴛鴦掌管著老太太私庫的鑰匙!
老太太年事已高,好些值錢物件未必記得清楚,若能將鴛鴦弄到手,這偌大的體己銀子豈非成了他囊中之物?
到時候還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在賈赦想來,能給他大老爺做姨娘,是多少丫頭求之不得的福分,鴛鴦這蹄子定是假意推拒,實則心裡高興不已!
賈赦佝僂著那副被酒色掏虛的身子骨,背著手,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擠出淫笑,搖頭晃腦,學那風流俊俏公子道:
“無妨,無妨!鴛鴦姑娘這一撞啊,非但沒撞疼老爺我,反像是撞進了老爺我這心坎兒裡,哈、哈哈……"
他一邊說著土味情話,一邊竟張開枯瘦的雙臂,做出一副等待美人入懷的惡心姿態,渾濁的老眼直勾勾盯著鴛鴦羞憤交加的俏臉。
“來,讓老爺好生瞧瞧,可撞腫了沒有。”
這無恥之尤的嘴臉,令鴛鴦倏地渾身汗毛倒豎。
她恨不得立時啐他一臉唾沫。
可終究是主仆有彆,她再得臉也隻是個奴婢。隻能再次側身避開,強自穩定發顫的聲音,從容不迫道:
“大老爺不見怪就好,老太太、秦夫人和姑娘們還等著點心茶水,奴婢實在不敢耽擱,這就告退了。”說罷,她緊攥著衣角埋著頭就想快步繞開。
眼見鴛鴦要走,賈赦竟如一塊甩不脫的臭牛皮糖般粘了上來,佝僂著身子,活像一頭失了犄角的老病牛,晃蕩著那顆油光鋥亮的腦袋,得意洋洋地朝鴛鴦的懷裡拱去!
“欸~~欸~~彆走啊~~老爺我腦袋突然有些疼,小鴛鴦~~鴛鴦~~你快給老爺我揉一揉~~~”
鴛鴦嚇得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慌忙閃避。
賈赦見她躲閃反倒覺得有趣,愈發來了勁頭,埋著腦袋左搖右晃,眼睛盯向鴛鴦的繡花鞋,以此來辨彆方位去她懷裡拱上一拱。
…
“嘔!”
這一幕,恰被不遠處負手閒逛的李洵儘收眼底。
賈赦那幾句土味情話實在太惡心。
李洵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連著乾嘔了兩聲。
英俊少年調笑美人,那叫風流倜儻,可這老匹夫滿臉褶子都能夾死蒼蠅,一身腐臭屍體味兒,還說出這等言語做出這等下流動作,簡直是汙人耳目!
更何況,這鴛鴦是他早已劃給元春做陪嫁的通房丫鬟。
既是他忠順親王側妃房裡的人,那就是他李洵的人。
豈容這等醃臢老貨覬覦玷汙?
碰一下手指頭都不行!
李洵快步上前,直接擋在鴛鴦身前。
正玩得起勁的賈赦猝不及防,"咚"的一聲悶響,他那顆瘟牛腦袋結結實實撞在了李洵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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