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在鋪著軟緞的貴妃榻上翻了個身,這幾日暫離了榮國府那堆爛攤子乍然清閒下來,身子骨是鬆快了,心裡頭卻像野草似的瘋長。
她本就是烈火烹油的性格,雖然外向潑辣,但骨子裡實是個傳統守舊的。
賈璉多次跟她鬨矛盾,有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她古板被動,不肯學外麵那些風塵女子配合賈璉取樂。
說起來賈璉那沒出息的東西受傷後反倒跟身邊那些清俊小廝,廝混得火熱。
把她這明媒正娶的奶奶晾成了乾菜!
她骨子裡再是古板守舊,被這麼磋磨著,也憋出了火星子。
前些日子本都想著捏著鼻子遷就賈璉一回,乾的擠不出,稀湯總能擠點吧?好歹也得搏個一兒半女傍身才是正理。
結果倒好,自己和平兒被這活閻王李洵一句話請到了這親王府裡做客,連那點子稀湯暫時怕是沒指望了!
王熙鳳支起妖嬈的身子,雲鬢微鬆,羅衫半掩,側臥著,單手托起下巴,丹鳳眼斜睨向旁邊小榻上打盹的平兒。
平兒睡得正沉,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規模不小。
那窩囊賈璉時常出差不在家時,燥意湧上心頭,她也隻能找平兒幫忙幫忙,褲子沒有,裙子不缺。
王熙鳳此刻見平兒這小蹄子愈發出落了,便翹起裹著素羅襪的纖足,用那圓潤的腳趾頭,隔著平兒的衣裳不輕不重地戳了戳她胸前那團綿軟。
平兒猛地驚醒,下意識一把捉住那隻作怪的玉足,睡眼惺忪帶著驚惶,又習以為常:“奶奶,您有什麼吩咐?”臉頰飛起緋紅。
王熙鳳收回腳,懶洋洋地揚起下巴,一嘴兒醋味:
“沒什麼,就是骨頭縫裡發閒,你咱們那位好二爺,這會子正在外頭作什麼妖呢?”
璉二爺沒正經差事能乾嘛?此刻多半不是在哪個粉頭懷裡廝混,就是跟他那幾個小廝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就算府裡有正經差事交給璉二爺辦,他也是那種能忙裡擠閒去尋花問柳的風流種子。
依著二爺如今的身子狀況,怕是後者居多,畢竟那點男女之事能傷他自尊,小廝就不同了……
想到這裡平兒心裡就不舒服,是給惡心的……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成了委婉的含糊:
“二爺他許是在外頭忙收租子的事?或是……大老爺又交給他私事辦……”
話未說完,院門外傳來王府婢女恭敬的聲音。
婢女隔著門簾笑問:“賈府二奶奶可歇醒了?奴婢奉王爺之命,給二奶奶送樣東西過來。王爺特意吩咐了,要二奶奶親手拿,仔細看,小心看。”
王爺送來給她的東西、親手、仔細看、小心看?
這幾個聽起來普普通通的詞,紮進王熙鳳和平兒耳朵裡就不同了,主仆二人瞬間警醒,那點子午後的慵懶被驚得煙消雲散。
強壓下驚悸,王熙鳳堆起往日那八麵玲瓏的笑,揚聲應道:
“醒了醒了!勞煩姑娘稍候,這就來!”
她手忙腳亂地整理好鬆散的衣襟和鬢角釵環,深吸一口氣,才帶著平兒掀簾迎了出去。
片刻後。
王熙鳳回到內室,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巴掌大精致的紫檀木盒,隻以為李洵是想送點什麼稀罕玩意兒哄她,不由好笑:
“當姑奶奶是那等沒見識的不成?送點金玉玩意兒就想讓老娘就範,我們王家什麼沒有,也太小瞧我王熙鳳了!”
她性子急,也懶得猜謎,冷哼一聲,手指用力“啪嗒”一聲掀開了盒蓋。
預想中的珠光寶氣並未出現。
盒底隻靜靜躺著一張被隨意折疊的紙張,上麵還有字兒呢。
主仆二人俱是一愣。
王熙鳳狐疑拿起那張紙,利落抖開,她自小被當男兒教養,管家算賬是把好手,姑娘家的女紅、琴棋書畫,舞文弄墨卻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後來嫁進榮國府,又掌了部分的家,硬是逼著自己認了些常用字,看個賬本、寫個條子勉強夠用,但要她吟詩作賦那是萬萬不能的。
她抖開紙張,目光急切地掃過。
些許刺眼的名字猛然間燙進她眼裡,這幾個莫說認識,化成灰都曉得,是自己的名字,王熙鳳、還有平兒、賈璉、王爺、她也都認得的。
緊接著,奴婢丫鬟、洗腳倒茶、這些字眼也接連跳入眼簾,王熙鳳胸口劇烈起伏,銀牙幾乎都快咬碎!
再看到下方那猩紅的手掌印畫押,以及落款處,那無比熟悉的賈璉簽名時,王熙鳳登時如遭五雷轟頂。
上下文一結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生怕是自己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