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被銀蝶引著,穿過幾重精致的簾櫳,步入尤氏起居的內室。
一進門。
便見尤氏正歪在床上,一手支額,秀眉微蹙,錦被半搭,儼然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嫂子這是怎麼了?可請了太醫瞧過?”
李紈脫口而出的關切話語剛到嘴邊,卻在看清尤氏麵容的瞬間,硬生生噎了回去。
隻見那歪在榻上的尤大奶奶,雖蹙著眉,捂著額角,作不適狀,可那張臉兒。
非但沒有半分病容的蒼白憔悴,反而透著水潤潤的紅暈。
肌膚細膩光潔,氣色之佳,竟比平日更顯年輕嬌豔。
哪裡像是被氣病的?
分明像是被滋養得極好的嬌花。
李紈心下愕然,隨即心頭湧上酸澀。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略顯憔悴,因憂慮而更顯寡淡的臉頰。
兩相對比之下。
自己這副素麵朝天,滿是愁緒的模樣,躺在這榻上,恐怕比尤氏更像是個病人。
李紈那滿含探究的目光,自然沒能逃過尤氏的眼角餘光。
尤氏心頭猛地一跳。
莫非…莫非自己這滿心滿眼藏不住的春情,被這珠大奶奶看穿了?
轉念一想。
她又稍稍安下心來。
這位珠大奶奶與自己,在旁人看來,也算是同病相憐。
一個守著活寡,男人有等於無。
一個守著死寡,徹底沒了男人。
都是深宅裡熬日子的可憐人。
即便真被她瞧出些什麼端倪,以李紈的性子,也隻會當作是自己與賈珍夫妻恩愛得了滋潤罷了。
這般想著尤氏便也坦然了許多。
她索性不再裝那虛弱,徑自坐起身來,攏了攏鬢發,對著李紈展顏一笑,歉意道:
“瞧我,妹妹來了,我這做嫂子的還歪著,實在失禮了。”
李紈忙收斂起紛亂的心思,快走兩步上前,虛扶著尤氏的胳膊,溫聲道:
“嫂子身子不適,快彆起來了。我算什麼金貴客人?嫂子躺著說話便是。”順勢在床邊坐下。
尤氏的目光,此刻卻被李紈身上吸引了,毫不掩飾的打量。
心中暗歎,真是可惜了!
這李紈論年紀比自己還小好幾歲,可論容貌身段,卻是更勝了自己一籌的。
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平日裡不施脂粉,總一身素淨,反而更襯得她氣質清雅如空穀幽蘭。
方才還是尤氏被李紈看得心虛。
此刻卻調轉過來。
成了尤氏的目光在李紈身上探究。
李紈雖一身素綾衣衫嚴嚴實實包裹,但依然藏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段。
尤氏的眼神在她胸前那雖被衣衫包裹,卻難掩飽滿的起伏處,停留半天,仿佛在暗自比較著什麼。
李紈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臉上騰地一下緋紅,連耳根都熱了起來。
她不自在地微微側了側身,稍稍避開尤氏那過於直白的視線,口中忙不迭地岔開話題:
“嫂子遣人喚我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需要我效勞之處?”
尤氏被李紈這一問,才猛地從四團大小孰優孰劣的走神中驚醒過來。
她忙正了正神色,煩惱歎道:“唉,瞧我這腦子,光顧著說話,險些把正事忘了,還不是我那不省心的老娘!”
“尤老娘上京了?”李紈聞言,追問道。
對於尤氏這位繼母的為人,東西兩府上下都心知肚明。
當年賈珍續弦娶尤氏時,這位尤老娘就來寧國府喝過喜酒。
那副恨不能把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尤二姐、尤三姐也一並塞給賈珍做妾的貪婪市儈嘴臉。
至今令人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