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內,夜色已深。
王熙鳳、王夫人並邢夫人卻還在正廳,對著幾本賬冊和一份擬查抄的管家名單,各懷鬼胎地商議著。
王夫人想著如何多摳出銀子填補元春的嫁妝虧空。
邢夫人盤算著如何能從長房這邊多撈些好處。
王熙鳳則思忖著如何借此事進一步立威,並從中漁利。
三人麵上和和氣氣,內中正拉扯得緊。
冷不丁。
就聽外麵廊下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急叫,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快稟告太太奶奶們,老爺,老爺他們出事了!”
三人皆是一驚,手中的茶盞差點打翻。
一大清早出去參加北靜王的賞美會,還能出什麼亂子?
王熙鳳柳眉倒豎,厲聲道:“平兒,出去看看,哪個沒規矩的小蹄子敢在院裡大呼小叫。”
不多時。
整個榮國府都被驚動了。
連一向不管事的賈政和正在丫鬟堆裡廝混,被硬拉來的寶玉,都聚在了榮禧堂正廳裡。
個個麵色驚疑不定。
東府那邊的尤氏,並恰好因外出收租辦事而逃過一劫的賈蓉,也聞訊急匆匆趕了過來。
眾人正心焦如焚地等待,還未見到影子,就聽得外麵腳步聲、喘息聲、以及令人作嘔的惡臭先一步飄了進來。
“嘔……”
幾個站在門口的小丫鬟最先忍不住,乾嘔起來。
王熙鳳下意識地用帕子掩住口鼻,蹙緊了眉頭。
邢夫人也變了臉色,背過身用帕子捂住嘴嘔了嘔,王夫人強自鎮定,蹙了蹙眉,捏著佛珠的手指已然發白。
隻見幾個粗使婆子和兩個魂不守舍的馬夫,抬著三副門板做的簡易擔架,踉踉蹌蹌地進了廳。
擔架上躺著的,正是賈赦、賈珍和賈璉。
燈光下。
三人可謂是慘不忍睹!
隻見他們渾身濕透,原本華麗的錦衣錦袍上沾滿了黃黑相間,粘稠不堪的汙穢之物。
頭發胡子都黏連在一起,上麵還掛著幾根爛草葉和可疑的白花花的蠕動之物。
臉上脖子上更是糊滿了穢物,幾乎看不清本來麵目,隻餘一雙眼睛因極度恐懼和惡心而瞪得老大。
眼神空洞,麵色慘白如紙,如同剛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一般。
賈赦三人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
“嘔……天爺啊!”邢夫人嘔了一聲,尖叫起來,差點暈厥過去。害怕賈赦醒後,還不知怎麼把脾氣發泄到她身上。
王夫人眼前一黑,連退兩步,被丫鬟趕緊扶住。
李紈嚇得臉色發白,趕緊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
王熙鳳和平兒更是看得胃裡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當場吐出來。
王熙鳳心裡嫌惡到了極點,尤其是看到賈璉那副死狗模樣,隻覺得比自己踩了一腳狗屎還惡心百倍。
但她畢竟是府裡的二奶奶,又是賈璉正牌妻子,表麵功夫仍需知足,好在變臉功夫已化境,難不倒她。
王熙鳳當即眼圈一紅,淚珠兒就滾了下來,雖然被帕子擋著大半。
她往前急走了兩步,又被那惡臭逼得立即停止,保持距離且不顯得刻意避開,捏緊帕子厲聲質問那兩個瑟瑟發抖的馬夫:
“你們兩個殺才,天打雷劈的糊塗東西。
讓你們跟著爺們出去是當擺設的不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好的爺們出去,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喝醉了酒,掉進哪個茅坑裡不成?今兒要是說不清楚,仔細你們的皮!”
不就是掉進糞坑裡了麼。
那兩個馬夫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哭喪著臉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