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兒你作死呢,快些回來!”
尤三姐心心念念盼著李洵駕臨,好容易等到儀仗到了府門口,卻連李洵的發冠都沒瞧真切。
隻見得一片烏泱泱的人頭,如何能甘心?
三姐兒跺一跺腳,剛想趁亂往前再擠幾分,尤老娘枯瘦卻有力的手便從旁斜刺裡攥住了她的皓腕。
“哎喲我的小祖宗!”尤老娘壓低嗓門,沒好氣地數落:“你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幾時能改?
現下是人家兩府正經主子露臉的時候,咱們這等邊角親戚往上湊什麼熱鬨?沒得惹人嫌。”
尤老娘一麵說,一麵不由分說地將三姐拽回身後,又換上精明的口吻安撫道:
“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裡,待會兒在東府薈芳園擺酒,那才是咱們的地界兒,還怕沒機緣見得真佛?”
尤老娘嘴上說的這般淡定,自個兒心裡何嘗不激動著急。
隻是她到底是經過事、見過窮風浪的,一旦關乎利益,腦瓜子頓時就開竅聰慧了。
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眼下這點風光是賈家的,她們娘兒幾個不過是借東風。
若不知分寸,強要在這高光時刻露臉,隻怕非但討不著好,反將日後長遠依靠的富貴路給堵死了。
尤老娘還巴巴望著靠兩個女兒過上那錦衣玉食、仆婦成群的舒坦日子,睡的是軟緞高床,出入有駿馬香車……
這般想著,心頭那點燥熱便生生壓了下去,眼神也重新變得精明透亮。
旁邊的尤二姐也怯怯地伸手扯了扯妹妹的衣袖,聲若蚊蚋地勸:“三妹妹,你安生些罷,仔細給大姐姐添麻煩……”
她生性綿軟,此刻見妹妹這般大膽,自己先嚇得心口怦怦直跳,那雙水杏眼裡滿是擔憂。
尤三姐被老娘和姐姐一左一右地攔著,掙又掙不脫,隻得恨恨地一咬那豐潤的下唇,眼睜睜望著李洵被賈府眾人如眾星捧月般迎了進去。
她心下悻悻,自己這身份著實尷尬,既非榮國府的正經小姐,也算不得寧國府的姑娘。
不過是與那繼姐尤氏沾著點瓜蔓親,今日能在迎接王駕的女眷隊伍末尾占個位置,已是看在大姐姐的麵子上了。
此刻。
榮國府的正堂榮禧堂內。
距離移駕東府開宴尚有些時辰,李洵自然被奉在上首主位。
依著禮數,待嫁的賈元春本不宜見客,奈何今日是她生父壽辰,更兼李洵這兒壓根不講規矩,許多規矩形同虛設。
故此這位未來的王府側妃便也順理成章坐在了李洵右手邊。
左手邊的位置,則留給姿容絕豔,被捧在心尖兒的秦可卿。
賈母、賈政、賈珍等兩府男主子在下首作陪,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尤氏等一眾女眷則按著尊卑長幼,在後方依次落座。
尤氏的位置緊挨著王熙鳳,她眼角餘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鳳姐兒那依舊平坦的小腹,又是酸澀又是渴望。
真恨不能施展個什麼法術,來個移花接木,乾坤大挪移,將那肚子裡的寶貝挪到自己身上才好。
尤氏二十多歲了,一直沒能體驗當母親的滋味,眼下看李洵的眼神都帶著幽怨,心裡埋怨怎麼這野生丈夫每回來都避開了她的危險期。
李洵高踞上座,看似在聽著賈政等人的奉承與閒談,實則一直用餘光注意下方那些或明或暗投遞過來的眼波。
隻覺得今日這彈藥怕是供應不上這般如狼似虎的需求,誰讓肉多狼少呢。
莫說王熙鳳、尤氏這等正經奶奶們,便是侍立在後的一些點心丫鬟,如鴛鴦、平兒、紫鵑、抱琴之流,那偷偷瞥來的眼神,也幾乎能膩得出水來。
姑娘們被李紈帶下去給賈政準備壽禮且不提。
至於兩府的旁支子弟與不甚緊要的男丁,則早已被引至寧國府那邊看戲、喝茶,自有安置,斷沒有讓他們在門口乾曬著的道理。
賈珍為了巴結李洵,確保寧國府榮華富貴不衰,可謂是挖空心思。
先是說薈芳園新排了一出極好的戲,又說起城外莊子上進獻的稀罕野味,諂媚之態幾乎溢於言表。
這些都是打掩護的閒扯。
重點在於不經意點出的兩個妹子尤二姐,尤三姐。
李洵會心一笑,還是賈珍有格局,他就喜歡賈珍識大體會做人,咱們珍哥兒不但送妻子,還送妹子,就是不知下一回娶個什麼樣的兒媳婦了。
賈政則始終保持著臣子的本分,言語謹慎,一板一眼,回答李洵偶爾的問話時,甚至帶著幾分戰戰兢兢。
賈母到底是經曆過大風浪的,言談從容,既不失對親王的敬意,又保持著老太君的尊嚴與氣度,偶爾幾句風趣話,還能引得李洵微微一笑。
然而,李洵的心思顯然不全在這場麵話上。他左手手指正有意無意地,輕輕勾著身旁秦可卿垂落在椅畔的纖纖玉指。
秦可卿臉頰到耳根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色。
隻得微微側過身子,借斟茶的姿勢稍稍避開,趁著放下茶壺的間隙,用極低的聲音輕嗔害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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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眾目睽睽之下……您且……正經些……”那聲音婉轉柔媚,聽得人心尖發癢。
李洵見她羞窘,哈哈一笑,直接牽起她的手拍了拍,低聲道:“咱們親熱,礙著旁個什麼事兒了,你隻當沒人兒便是了。”
咳……咳……果然,其他人見李洵當場曖昧,假意咳嗽兩聲便自顧自找身邊的人說話轉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