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的寒意被愈發暖煦的春風徹底驅散,杜家村周遭的山巒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新綠。年節的餘韻尚未完全消散,但一種更加蓬勃、更加緊迫的氣氛已然籠罩了整個村落。土地解凍,萬物複蘇,一年之計在於春,而對於懷揣著前所未有希望的杜家村村民來說,這個春天意義非凡。
清晨,薄霧尚未完全散去,村頭那棵老槐樹下的銅鐘便被杜老漢敲得震天響。那鐘聲不再是往日召集議事的沉悶聲響,而是變得激昂有力,仿佛吹響了向貧窮和饑餓進軍的號角。
“老少爺們兒們!開荒嘍!種地下籽嘍!都把精神頭給我鉚足了!”杜老漢站在一塊高地上,聲音洪亮,臉上的皺紋都似乎因激動而舒展開來。他揮舞著手臂,指向村莊四周那些尚未被開發的坡地、河灘和灌木叢,“把這些地都給它收拾出來!今年,咱們杜家村要打個大大的翻身仗!”
回應他的是震天的歡呼和迫不及待的行動。男女老少,隻要能動彈的,幾乎傾巢而出。男人們赤著膊,露出古銅色的、結實的臂膀,肩上扛著磨得鋥亮的鋤頭、钁頭、鐵鍬;婦女們則提著籃子,裡麵裝著水罐、雜糧餅子和鹹菜疙瘩,準備送飯到地頭;就連半大的孩子們也人手一個小筐,跟在後麵,準備撿拾翻出來的石塊和草根。
整個田野瞬間變成了一個沸騰的工地。叮叮當當的鋤頭撞擊石塊聲,漢子們發力時低沉的“哼哧”聲,婦女們互相招呼說笑的聲音,孩子們奔跑嬉鬨的歡叫聲,還有被驅趕著拉犁的耕牛偶爾發出的“哞”聲,共同交織成一曲充滿原始力量和生命希望的勞動交響樂。
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往年春耕時那種被沉重賦役壓垮的麻木,而是洋溢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熱情和期盼。他們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熱切地瞥向村中杜遠家那兩間新茅屋。所有人心裡都明鏡似的:今年的希望,一大半都係在那位“仙童”和他帶來的“仙種”上。
休息的間隙,人們聚在一起喝水啃乾糧,話題永遠離不開杜遠和他的仙糧。
“栓子他爹,你說遠哥兒那紅薯,真能一畝地收幾十石?”一個中年漢子抹著汗,眼中閃著光問道。
“那還有假?遠哥兒是啥人?文曲星下凡!英雄樓都贏了狀元的人!他說能,那就一定能!俺就盼著秋天能頓頓吃上那香噴噴、甜絲絲的烤紅薯,娃他娘也不用為了一口糧食愁得睡不著覺了!”被問到的漢子語氣篤定,仿佛已經看到了豐收的景象。
另一個婆娘插話道:“俺更稀罕那玉米!聽說磨成麵,蒸出來的饃饃金黃金黃的,又暄又甜!俺家那小饞鬼,聽了子鄂那小子吹噓,天天纏著俺問啥時候能吃到!”
“快了快了!等地都收拾好,仙種下地,好日子就不遠了!”人們互相打氣,歡聲笑語在田野上回蕩。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像最有效的興奮劑,驅散了所有的疲勞。
而今年春耕戰場上最耀眼的“明星”,無疑是那三架嶄新的曲轅犁!
在杜遠的指導下,村裡的木匠和鐵匠嘔心瀝血,又嚴格按照改進後的圖紙打造了兩架。這三架曲轅犁被擦得油光鋥亮,犁鏵閃著寒光,由村裡最富經驗的三個老把式駕馭。
“駕!”把式一聲吆喝,健壯的黃牛發力向前。隻見那彎曲的犁轅巧妙地化解了前進的阻力,使得犁鏵能夠更深入、更省力地切入以往憑借人力難以啃動的生荒硬土。伴隨著泥土被撕裂的“沙沙”聲,黝黑肥沃的土塊被輕快地翻起、打碎,留下筆直而深峻的犁溝。效率比起需要多人協作、且極其耗費力氣的直轅犁,簡直有了天壤之彆!
“神物!真是神物啊!”老農們圍著曲轅犁,嘖嘖稱奇,粗糙的手掌愛惜地撫摸著光滑的犁轅,“瞧瞧這勁道!瞧瞧這翻地的深度!往年累死累活乾三天的活兒,如今一天就乾得利利索索!仙童弄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在這三架“神器”和全村人玩命般的勞動下,杜家村的開荒速度堪稱奇跡。以往無人問津的邊角地、難以耕種的緩坡地,被一塊塊地開辟出來,用耙子細細耙平,壘好田埂,修通水渠。不到兩個月的光景,杜家村新增的田地麵積,竟然達到了往年全村耕地總麵積的兩倍還多!放眼望去,村莊四周滿是新翻的泥土,在陽光下閃爍著黑金色的光澤,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特有的芬芳,廣闊的土地仿佛在喘息,準備迎接種子的降臨。
地,已經準備好了。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聚焦到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杜遠的“仙糧”育苗。
這一天,幾乎像是另一個小小的節日。杜遠選擇在自家新屋後牆根下,一小塊日照最足、又避風的肥沃地上做苗床。他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將土篩得又細又鬆,還摻入了精心漚製的底肥。
消息不脛而走。當杜遠捧著那些珍貴的種薯和玉米種子出來時,苗床四周已經被聞訊趕來的村民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大家屏息凝神,眼神裡充滿了好奇、敬畏,還有一種生怕驚擾了“仙種”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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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遠深吸一口氣,開始像進行一項神聖儀式般操作起來。他先將紅薯種薯放入溫水中浸泡,又加入一點點灰燼他稱之為消毒)。另一邊,他將金燦燦的玉米種子一顆顆數出來,用溫水進行催芽。每一個步驟都極其仔細,看得周圍的鄉親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遠哥兒,這……這疙瘩真能長出那麼大個的紅薯?”村裡最老的石爺爺拄著拐杖,忍不住顫巍巍地問道,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杜遠叔,這種子真好看,像小金豆子!”一個小女娃擠在前麵,眼睛瞪得圓圓的。
杜老漢和杜柳氏站在最近的地方,緊張得手心冒汗,眼神緊緊跟著杜遠的每一個動作,仿佛在守護著全村的命根子。
就在這時,杜遠的“左右護法”——杜子騰和杜子鄂,覺得彰顯他們“仙界農業首席專家”身份的的時刻到了。
兩人清了清嗓子,背著手,踱著方步走到人群前方,一副權威人士的派頭。
杜子騰指著杜遠正在擺放的種薯,對著鄉親們朗聲道:“咳咳!諸位鄉親眼拙,此乃仙界‘聚靈催芽法’!爾等且看這薯塊擺放之方位、間距,需暗合九宮八卦之數,方能引動地脈靈氣,彙聚於此,助仙根生長!”其實杜遠隻是根據合理密度均勻擺放)。
杜子鄂更是不甘落後,他拿起一顆玉米種子,先是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又裝模作樣地放在鼻尖嗅了嗅,甚至想用牙咬一下試試硬度被杜遠一個眼神製止),然後他鄭重其事地宣布:“唔!此粒靈氣充沛,胚芽活性已達七成八!確係上等仙種無疑!培育之時,需以無根之水他指了指天,意指雨水)細心澆灌,再輔以……輔以五行輪回之精華他憋了半天,想起牛糞,但覺得不夠仙氣,臨時改口)滋養,方能破土成苗,霞光萬道!”
鄉親們哪裡聽過這等“高深”的術語,頓時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紛紛露出恍然大悟和欽佩的表情:
“原來如此!還得是子騰和子鄂啊,跟著仙童長了真本事!”
“九宮八卦?無根之水?五行精華?俺得好好記下來!”
“怪不得仙糧這麼厲害,這種法子裡都有大學問呐!”
杜遠看著這兩個活寶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差點笑出聲來,隻好無奈地打斷他們:“行了行了,你倆彆在這兒添亂!二嬸,麻煩您幫我提點曬過的溫水來。三叔公,您經驗老道,幫我看看這土鬆得夠不夠透氣,深度合不合適?”
他一邊親手操作,一邊用最樸實易懂的語言向鄉親們解釋:“這紅薯芽子喜暖,沒出芽前得用乾草蓋嚴實了,像給娃蓋被子一樣,不能受了涼。”“玉米苗嬌氣,怕水泡,這畦壟還得再起高些,溝挖深點,下雨了水能趕緊流走,不然爛根。”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紛紛點頭,聽得比私塾裡的蒙童還要認真。很快,在杜遠的指揮和全村人的搭手下,一小片整齊劃一、嗬護周到的苗床做好了。杜遠仔細地給苗床澆了水,然後覆蓋上厚厚的乾草和草簾用以保溫保濕。
人們圍在這片小小的、看似普通的苗床周圍,久久不願散去。陽光下,覆蓋的草簾仿佛也閃爍著金光。他們知道,這底下埋藏著的,是杜家村從未有過的未來,是倉廩殷實的希望,是孩子們健康紅潤的笑臉,是仙童帶給他們的、觸手可及的幸福生活。
和煦的春風溫柔地拂過苗床,帶來遠山野花的淡淡香氣。杜遠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望著周圍鄉親們那一張張布滿汗水與塵土、卻又寫滿了信任與期盼的臉龐,心中那股沉甸甸的責任感愈發明晰。他知道,播種下的不僅僅是種子,更是承諾。真正的考驗,關於生長,關於收獲,關於如何讓這希望成真,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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