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挪開石頭眾人合力），仔細觀察那隻已經迅速腫脹發紫的腳。初步判斷，骨頭很可能裂了，但萬幸沒有被徹底砸碎砸爛。
“隨行的醫官呢？快請過來！”杜遠頭也不回地喊道。墾殖團出發時，杜遠特意請示房玄齡，從軍中調撥了兩名懂戰場救護和跌打損傷的醫官隨行，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兩名醫官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迅速檢查、清洗傷口、手法嫻熟地進行正骨、然後用準備好的杉木板進行固定包紮。整個過程，李鐵柱咬緊牙關，冷汗涔涔，卻硬是沒再慘叫一聲，隻是喉嚨裡發出痛苦的悶哼。
看著為自己忙碌的杜遠和醫官，看著周圍同伴擔憂的眼神，李鐵柱這個在戰場上丟了一條胳膊都沒掉過淚的硬漢，眼圈卻紅了。他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杜公子…程將軍…”他聲音沙啞，帶著哽咽，“對不住…俺…俺太沒用了…給大家添麻煩了…這節骨眼上，少一個人乾活…”
他覺得自己成了累贅，拖慢了整個開荒的進度，內心的挫敗感遠大於身體的疼痛。
此時，程處默也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他濃眉緊鎖，看著李鐵柱的傷腳和愧疚的神情，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揮，聲如洪鐘：
“放屁！什麼添麻煩！什麼沒用！”
他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鐵柱：“老子帶的兵，沒有一個孬種！你在戰場上沒給老子丟人，今天開荒負傷，也不是孬種！這是意外，誰他娘的也不想！”
他語氣粗豪，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給老子好好養傷！傷好了，有的是活兒乾！墾殖團不缺你一雙乾活的手，但少了一個兄弟，老子心裡不痛快！聽見沒有？！”
杜遠也溫和而堅定地接話道：“鐵柱大哥，千萬彆這麼說。開荒本就艱難，意外難免。你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進度我們可以趕，但人不能出事。你為金穀流了血汗，金穀絕不會忘了你的付出。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安心養傷，這才是對大家最大的負責。”
周圍的老兵們也紛紛開口：
“老李，彆瞎想！”
“就是，等你好了，俺幫你把那片地給犁出來！”
“好好養著，兄弟們幫你那份一起乾了！”
戰友們樸實的話語，程處默粗獷的鼓勵，杜遠真誠的關懷，像一股暖流衝散了李鐵柱心中的冰寒和愧疚。他用力地點點頭，淚水終於沒忍住，混著汗水滾落下來，但這一次，不再是痛苦和自責，而是感動與釋然。
杜遠安排人用臨時製作的擔架，小心翼翼地將李鐵柱抬回營房休息，並囑咐醫官密切觀察。
當晚，收工之後，程處默和杜遠並沒有讓大家立刻休息，而是將所有墾殖團成員和杜家村的骨乾村民召集起來，就在營房前的空地上，點燃了幾堆篝火，召開了一次“安全生產大會”。
杜遠站在篝火前，火光在他臉上跳躍，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
“鄉親們，弟兄們！今天李鐵柱兄弟的事，給我們所有人都提了個醒！開荒不是請客吃飯，它是有風險的！我們要向荒地要糧食，但不能用兄弟們的鮮血和傷殘去換！”
他並沒有責備任何人，而是就事論事，開始詳細強調安全規範：
“第一，搬運重物，尤其是巨石、粗木，必須統一號令，協同發力，絕不可逞強蠻乾！身邊同伴要互相照看，發現有人腳下不穩，立刻提醒、支援！”
“第二，工具使用前後必須檢查！鋤頭、斧頭是否鬆動？犁鏵是否牢固？發現問題立即修理更換，不可將就！”
“第三，清理場地要徹底！尤其是碎石區，要先大致清開落腳處的石頭，避免滑倒或崴腳。”
“第四，焚燒草木堆必須遠離人群和易燃物，並安排專人看守，確保火勢可控，熄滅火種後才能離開！”
……
杜遠條理清晰，將白日裡觀察到的和可能存在的隱患一一指出，並給出了具體的防範方法。他沒有說空泛的大道理，全是接地氣、可執行的具體措施。
程處默最後總結，聲音在夜空中格外響亮：“都給老子聽清楚了！杜公子的話，就是軍令！誰要是圖快不要命，害自己受傷還拖累大夥，老子第一個饒不了他！咱們要的是萬畝良田，也要的是全須全尾的兄弟！明白了嗎？！”
“明白！”震天的回應在山穀夜空中回蕩。
這次意外，沒有打擊大家的士氣，反而像一記警鐘，讓所有人更加認識到安全的重要性，也讓這個新生的集體在互相關懷與共同規範中，凝聚得更加緊密。金穀的開荒之路，在熱血與乾勁中，也多了一份沉穩與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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