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從長安回到金穀,夕陽將這片剛剛經曆榮耀與喧囂的土地染得一片暖黃。秋收仍在繼續,但秩序已然井然。他並沒有沉浸在被封縣子的喜悅中,而是立刻叫來了本家兄弟杜子騰和杜子鄂。
站在那兩間略顯簡陋、與他如今身份已極不相稱的茅草房前,杜遠看著眼前這兩位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奔波、如今已能獨當一麵的兄弟,神色認真。
“子騰,子鄂。”杜遠開口道,“金穀的規模越來越大,往後與長安、與朝廷各部、與外麵各路商賈的打交道也會越來越多。咱們自家人,必須得有能頂上去的人。”
兩兄弟聞言,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灼灼地看著杜遠。
“從今天起,子騰,你就是金穀對外的總管事。所有與朝廷官員的對接、賦稅賬目的厘清、大宗貨物的進出,都由你主要負責。”
“子鄂,你心思細,腿腳勤快,你就是金穀對外的采買和聯絡管事。長安城裡的消息打聽、日常用度的采購、與各府邸下人的走動,你來操持。”
“名義上,你們就是我這金穀縣子的管家!遇事不要慌,拿不定主意的,隨時回來問我。但該你們拿主意的,就要大膽去乾!乾好了,年底分紅,少不了你們的大頭!”
杜子騰和杜子鄂聽著杜遠的安排,激動得臉色發紅。從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到如今掌管著偌大金穀對外事務的“管家”,這簡直是他們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兩人重重抱拳,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遠哥放心!我們一定拚儘全力,絕不給您丟人!絕不給金穀丟人!”
杜遠欣慰地拍拍他們的肩膀:“好!我相信你們!去忙吧,儘快把各項事務接手過來。”
就在杜遠安排內部事務的同時,幾輛標誌著禮部和工部的馬車也駛入了金穀。為首的官員恭敬地向杜遠傳達了皇帝的旨意:陛下見杜縣子仍居陋室,於心難安,特旨命禮部勘測規劃,工部調撥能工巧匠及物料,為杜遠修建一座符合其爵位身份的彆院。皇帝還特意口諭:“院子不妨修得寬敞些,朕日後常來,也好有個舒坦地方落腳。”
這無疑是莫大的恩寵。杜遠謝恩之後,禮部的官員便開始勘測選址,工部的匠師則圍著杜遠那兩間茅草房指指點點,開始規劃如何建造一座配得上“金穀縣子”府邸的彆院。金穀頓時又增添了一股建設的熱潮。
於此同時,杜荷懷揣著杜遠給的詳細圖紙和從杜子騰那裡支取的兩千貫巨款,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乾勁兒。他不再是那個隻知道走馬鬥雞的萊國公府二公子,而是肩負著九位大佬包括皇帝和他爹)期望的“金穀豐登樓”項目經理!
他帶著杜子騰撥給他的十幾名杜家村出來的、手腳麻利又絕對可靠的年輕後生,以及自己在東市地麵上那些熟悉三教九流的門路,立刻全身心撲在了酒樓的裝修大業上。
那棟位於東市十字路口的三層樓宇,被裡裡外外仔細丈量。建築麵積果然驚人:一樓開闊,足有一千平方米;二樓同樣寬敞,也是一千平方米;三樓稍小,亦有五百平方米。杜荷嚴格按照杜遠圖紙上的規劃進行改造:
一樓被設計成開闊明亮、氣氛熱鬨的大堂。原先不必要的隔斷全部打通,整齊地排列上足足五十張結實耐用的柏木八仙桌,每張桌子配四條長凳,將來這裡便是普通食客和慕名而來者大快朵頤的地方。櫃台杜遠稱之為“收銀台”)設在一角,背後是巨大的酒架和菜品展示牌待製作)。廚房設在後院相連處,開了巨大的傳菜口,保證出菜效率。
二樓則被隔成了三十個大小不一的獨立包間。每個包間都起了雅致的名字,如“青紗閣”、“紅苕軒”、“金穀堂”等,內部按照杜遠的要求,注重私密性和隔音,裝修更為精致,桌椅換成了更舒適的紅木圓桌和靠背椅,牆上預留了掛字畫的位置。這裡需要提前預訂,是招待有身份的客人、洽談生意、舉辦宴席的所在。
三樓最為特殊,隻有五個極其寬敞、裝修極儘奢華的大包間,且不直接對外開放。杜遠的指示是:需提前至少三天預訂,並且要經過“審核”具體審核標準杜遠沒說,但杜荷猜測定然與身份或由哪位東家引薦有關)。這裡將是接待最頂級貴賓的地方。
整個裝修工程,杜荷完全按照“大唐頂級”的標準來搞。木材要用最好的,漆料要環保無味的杜遠特意強調),地磚要鋪平整光滑的,窗戶紙要換最透亮的,燈盞要配最明亮的。他幾乎天天泡在工地上,親自監督,那副認真的勁頭,讓他爹杜如晦知道後都嘖嘖稱奇,暗道杜遠這小子還真有辦法。
另一邊,杜遠安排的另一項重要任務也同步進行。李世民老李)果然沒食言,很快通過內侍省送來了三十名年紀在十六到十八歲、樣貌清秀、手腳伶俐的宮女。
杜遠親自對她們進行了為期數天的“崗前培訓”,內容包括:微笑服務、禮貌用語、熟悉菜單目前是口授)、端盤技巧、以及最重要的——絕對保密和忠誠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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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姑娘們將被分為兩批,一批作為一樓的點菜和傳菜員,另一批則負責二、三樓的包間服務。杜遠還彆出心裁地設計了統一的、既美觀又便於行動的“工作服”。
酒樓的門臉也一天天成型。巨大的匾額已經製作完畢,上麵覆蓋著紅綢,暫時看不到字跡。匾額下方左右兩根立柱上,同樣用紅布包裹著兩行長聯,引得過往行人紛紛猜測這神秘酒樓到底什麼來頭。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而又井然有序地進行著。杜荷雖然累得夠嗆,但看著氣派初顯的酒樓,心中充滿了成就感。他嚴格按照杜遠“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囑咐,對工匠和手下管得很嚴,但對外界的好奇打探,卻始終守口如瓶,隻說是替幾位貴人辦事,愈發顯得神秘。
終於,所有的硬件裝修、人員培訓都進入了尾聲。杜遠親自來驗收了一次,對杜荷的成果表示了高度肯定。那塊巨大的匾額和兩側的對聯,依舊被紅布遮蓋得嚴嚴實實,隻等開業那天,才會在萬眾矚目下揭開神秘麵紗,露出那蒼勁有力、寓意吉祥的燙金大字:
匾額:金穀豐登樓
上聯:金穀飄香,引眾賓登樓賞味
下聯:豐登獻瑞,招雅客入座嘗鮮
整個長安東市,都在暗中期待著這家背景神秘、規模宏大、裝修奢華的酒樓,究竟何時開業,又會帶來怎樣的驚喜。而杜荷,這位曾經的紈絝子弟,此刻正摩拳擦掌,準備迎接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挑戰。
然而,就在金穀一片欣欣向榮、沐浴皇恩之時,在長安城某處極為隱秘、守衛森嚴的深宅大院之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這是一間門窗緊閉、光線晦暗的密室。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檀香,卻壓不住那股冰冷而壓抑的氣息。圍坐在一張紫檀木圓桌旁的,是幾位衣著素雅卻氣度雍容、眼神深邃的中年人或老者。他們無一例外,都來自那些傳承數百年、底蘊深不可測的山東世家、關中郡姓,是真正能在幕後影響天下大勢的人物。
“諸公,”坐在上首的一位清瘦老者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寒意,“金穀之事,想必大家都已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畝產數十石的祥瑞,已然確鑿無疑。陛下對其寵信日隆,今日更是破格晉封,甚至允許其僭越禮製,同乘禦輦。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位麵色紅潤、眼神銳利的中年人接口道:“王公所言極是。若讓那杜遠將此等高產作物推廣開來,天下糧價必然暴跌!我等著力數百年的根本,便是這遍布州縣的田莊和掌控糧食流通之權。一旦糧食不再是稀缺之物,我等還有何優勢可言?屆時,寒門崛起,皇權更盛,還有我等世家的立足之地嗎?”
“更何況,”另一人陰惻惻地補充道,“此子不僅精通農事,更擅奇巧工商之術。筒車、曲轅犁已讓民間受益,若再讓他弄出更多類似之物,天下財富流向必將改變。如今他甚至要與陛下及幾位國公合夥開設酒樓,分明是要進一步攫利揚名!其誌非小!”
密室內的氣氛愈發凝重。這些千年世家的代表們,敏銳地感受到了杜遠以及其背後皇帝大力支持所帶來的巨大威脅。這威脅並非直接的刀兵相見,而是對他們賴以生存和掌控權力的經濟基礎、社會地位以及話語權的根本性動搖。
“此子……絕不能留。”沉默良久,上首那位王姓老者緩緩吐出一句話,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必須在他羽翼未豐,在其推廣祥瑞尚未成功之前,將其徹底解決。”
“然其深得聖眷,如今又身處金穀,戒備森嚴,程咬金派了重兵護衛,尋常手段恐怕難以近身,反而會引火燒身。”有人擔憂道。
“明的不行,便來暗的。”另一人冷冷道,“世上意外之事,何其多也。一場急病,一次失足,一次走水……或者,讓其身敗名裂!”
“哦?計將安出?”
“聽聞其與程處默、乃至陛下皆以‘老李’、‘老程’相稱,此乃大不敬!若能拿到實證,或可煽動禦史,參他一個‘恃寵而驕、藐視君上’之罪!即便不能致死,也能讓陛下心生芥蒂,將其冷落。”
“此計雖妙,但恐難傷其根本。陛下如今正對其寵信有加,些許言語不敬,恐怕難以動搖。”
“那就雙管齊下!一邊尋其錯處,羅織罪名,敗壞其名聲;一邊……尋訪死士,準備雷霆一擊!務必做到乾淨利落,不留後患!而且要快,必須在明年春播之前!”
密室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燭火跳動的劈啪聲。這些看似溫文爾雅的世家代表,此刻眼中閃爍的,卻是最冷酷無情的算計和殺意。
最終,上首的王姓老者緩緩總結,一錘定音:“好!就依此議。諸位各自暗中行事,互通消息。務必謹慎,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為了家族百年基業,此人,必須消失。”
一場針對杜遠的、來自陰影深處的陰謀,就在這間密室裡悄然醞釀成型。金穀的陽光似乎依舊燦爛,但無形的暗流,已經開始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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