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陽光透過窗欞，已是日上三竿。昨夜守歲至深夜，加之孫思邈身份揭曉帶來的巨大衝擊，讓杜遠一家如今還得算上一位編外成員藥王）都起得極晚。
杜柳氏匆匆熱了些昨夜的剩菜剩飯，幾人草草吃了一頓極為簡單的“年飯”。飯桌上，氣氛卻與往日截然不同。杜老漢和杜柳氏知曉了孫老頭的真實身份後，顯得格外拘謹和恭敬，反倒是孫思邈自己恢複了那副隨和雖然依舊有點挑剔）的模樣，讓他們不必拘禮。
飯後，孫思邈捧著杜遠泡上的熱茶，眯著眼，一副享受的模樣。杜遠知道時機成熟，便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開口：
“孫老先生，昨夜您問晚生有何願望。晚生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然而，要實現‘老幼有所依’，免於病痛夭亡，光有願望遠遠不夠。晚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或者說……一個構想，想與先生商議。”
孫思邈吹了吹茶沫，抬眼看他：“哦？又有何奇思妙想？且說來聽聽。”
杜遠目光灼灼，清晰地說道：“晚生想出資，建立一座前所未有的‘醫學院’！”
“醫學院？”孫思邈撚須的動作微微一頓。
“正是！”杜遠語氣堅定，“並非尋常醫館，亦非師徒私下相傳。而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學堂！廣招天下有誌於醫道、心性純良的學子，由如先生這般醫術精湛、德高望重的神醫親自編寫教材，係統講授醫術。不僅教授望聞問切、針灸方劑，更要深入研究人體結構解剖學）、病理成因、藥物原理藥理學）、甚至防疫抗疫之法！”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看到了那幅藍圖：“學院將設立病房，免費為貧苦百姓診治，既是行善，亦可作為學生實踐的場所。還要建立圖書館，收集天下醫書，供學子研讀。更要鼓勵師生研究疑難雜症，創新療法！目標是培養出成千上萬名合格的醫者，讓他們像種子一樣撒遍大唐各州各縣，使天下百姓，無論貧富貴賤，皆能病有所醫！”
孫思邈聽著杜遠這宏大而細致的構想，原本淡然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眼神中充滿了震驚與深思。他行醫一生，足跡遍及天下，深知醫術傳承之難，百姓求醫之艱。杜遠這個“醫學院”的構想，簡直是打破了千年來醫道傳承的壁壘，欲將高深醫術普惠天下！這是何等的氣魄和胸懷！
“你……你想讓老夫做什麼？”孫思邈的聲音有些乾澀。
杜遠站起身，對著孫思邈深深一揖：“晚生懇請先生，出任這醫學院的‘首席醫者’！總領醫學教導、教材編纂、醫案研究之責！先生一生心血，若能通過學院傳承發揚，活人無數，其功德，必將遠勝於一人一地的行醫救人！”
孫思邈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了。他一生淡泊名利，拒官不做，隻因心中所求並非榮華，而是醫道極致與普救眾生。杜遠這個提議，恰恰擊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理想！將他的醫術和經驗係統化、規模化地傳承下去，惠及萬民……這誘惑，對於一位真正的醫者而言，太大了！
但他並未立刻答應，而是沉吟道：“想法雖好，然醫道精深，疑難雜症何其多也？譬如朝中杜相，聽聞身體抱恙，似有風疾之兆指中風），此症凶險異常，自古難醫。又如長孫皇後所患之氣疾，纏綿反複，極難根治。縱有醫學院，若無法攻克此等惡疾，亦恐有負所托。”
杜遠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知道，必須拿出點“真東西”，才能真正打動這位藥王。
他深吸一口氣，道：“先生所言極是。晚生於醫道僅是門外漢，然平日喜好雜學，於格物致知略有心得。對於杜相可能所患之風疾中風），晚生有些淺見……”
接著，杜遠儘量用孫思邈能理解的語言，結合自己現代的醫學知識，解釋道：“此疾晚輩以為，或許並非全然‘風邪入體’，可能與腦部或心脈之中，某些微小通道血管）突然被異物血栓）堵塞，或是其壁脆弱突然破裂出血），致使氣血無法通達濡養相關部位所致。故發病急驟，症見偏癱、口眼歪斜、言語不清。若能在發病極短時間內，用特定手法或藥物疏通這些‘通道’溶栓），或止血安絡，或可挽回一二？平日則需注意飲食清淡，戒躁戒怒，保持血脈通暢……”
他又談到氣疾可能指哮喘、慢性支氣管炎或更複雜的心肺疾病）：“氣疾者，呼吸之道受阻。或許並非僅肺腑之過，可能與氣道支氣管）莫名緊縮、痰涎壅盛，或是更深處的氣血交換之所肺泡心臟）功能減弱有關？或許可研究一些能擴張氣道、化解痰涎、增強心力的藥物？同時，環境清潔、避免煙塵熏染、注意保暖防感，亦至關重要……”
杜遠說得磕磕絆絆，很多術語隻能用比喻和描述，但其中蘊含的關於病理、解剖、生理的獨特視角和思路，卻如同一道道閃電，劈開了孫思邈固有的醫學認知！
孫思邈聽得徹底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忘了放下，嘴巴微微張開，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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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栓？血管破裂？支氣管緊縮？肺泡？這些聞所未聞的概念，細細想來，卻與他一生行醫觀察到的許多現象隱隱吻合，為他解釋了許多以往無法理解的疑難病症的機理！
這已經不是“略有心得”了，這簡直是開辟了另一條理解人體和疾病的道路！
良久，孫思邈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仿佛看怪物一樣看著杜遠，喃喃道：“你……你這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這些……這些想法雖匪夷所思，卻……卻自成一理，發前人未發之秘！令人茅塞頓開！老夫……老夫今日真是受益匪淺，受益匪淺啊！”
他激動地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反複咀嚼著杜遠剛才的話，眼神越來越亮。
突然，他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杜遠，斬釘截鐵地道：“好！杜縣子！你這‘醫學院’，老夫……答應了！首席醫者，老夫便腆顏應下！不為名利，就為你這番濟世大願，為你這些……驚世駭俗卻直指核心的醫理！老夫倒要看看，你我二人，能在這醫道上，走出一條何等樣的新路來！”
杜遠聞言，心中巨石落地，狂喜瞬間湧上心頭！
有了藥王孫思邈的加盟，他的醫學院計劃，乃至挽救杜如晦、長孫皇後等人性命的希望，終於邁出了最堅實、最關鍵的一步！這個新年，注定將成為他穿越生涯中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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