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立政殿內。
燭火搖曳,映得李世民緊繃的側臉忽明忽暗。他剛踏入殿門,積壓一路的怒火與憋悶便如火山噴發,右掌帶著雷霆之勢狠狠拍在案幾上!“砰”的巨響震得硯台裡的墨汁潑濺而出,毛筆滾落案邊,連厚重的木質案幾都似在顫抖,仿佛承受不住帝王的盛怒。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他低吼出聲,胸腔劇烈起伏,玄色龍袍下的肩膀繃得發緊,“克明危在旦夕,杜遠拚死救人,那是護我大唐柱石的天大之功!可他們……他們竟死死咬住‘抗旨’二字,逼朕處置功臣!可恨!真是可恨至極!”
他怒的是世家官員的涼薄——為了打壓異己,連國之棟梁的性命都能置之不顧;更無奈的是自己這皇帝之位,竟時時被“法理”“規矩”捆住手腳,連想護著心尖上的功臣都不能隨心所欲。這份無力感像重石壓在心頭,讓他這位開創貞觀盛世的帝王,也生出幾分挫敗的頹喪。
長孫皇後快步上前,溫潤的手掌輕輕撫過他緊繃的後背,聲音柔得像春日流水:“陛下息怒,龍體為重。杜遠這事,確實棘手。功過兩邊各有說辭,那些言官抓著‘抗旨’不放,也並非全無依據。
”她眉頭微蹙,眼底藏著難掩的為難——杜遠於國有功,於私更是救了摯友杜如晦,她怎忍心看他受罰?可皇後的身份提醒著她,必須顧全朝堂大局,不能單憑私情行事。
指尖在李世民後背輕輕一頓,長孫皇後美眸忽然亮了,像是在迷霧中尋到了光亮:“陛下,此事或許有一人能破局。”
“誰?”李世民猛地回頭,眼中滿是急切。
“父皇。”長孫皇後壓低聲音,語氣帶著幾分篤定,“父皇如今對杜遠十分青睞,況且他老人家輩分、威望擺在那兒,若肯出麵,定能壓服那些心懷叵測之人。
隻是……得有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尤其是杜遠為救克明甘冒奇險,還有世家官員如何借題發揮、步步緊逼的細節,都得詳儘告知父皇才行。”
李世民眼神驟然亮了,這確實是條妙計!可他身為皇帝,親自去請太上皇出麵,終究有些不妥。正當他思索人選時,長孫皇後已輕聲開口:“讓麗質去。麗質與杜遠相識,性子又純善,由她帶著委屈哭訴,父皇必然更能動容。”
話音剛落,長孫皇後立刻召來心腹宮女,命其秘密傳長樂公主李麗質入宮。待李麗質匆匆趕來,皇後將事情經過細細說罷,又反複叮囑。
李麗質聽聞杜遠為救杜如晦竟被下獄,眼圈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急得眼淚直打轉,卻用力點頭:“母後放心,兒臣這就去求皇爺爺!定要讓皇爺爺救救杜遠!”說罷,便提著裙擺,腳步匆匆地往大安宮趕去。
與此同時,長安城的夜色裡,另一番暗流正在湧動。世家大族聚居的坊市中,崔、王、盧等高門府邸的燈籠亮至深夜,車馬往來不絕,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崔府正廳內,燭火通明。幾位世家宗主圍坐一堂,臉色凝重卻帶著幾分勢在必得。“明日朝議,是關鍵中的關鍵!必須把杜遠‘抗旨不遵’的罪名坐實!”崔家長輩拍著桌子,語氣斬釘截鐵。
“不錯!絕不能讓‘功過相抵’的說法站住腳!否則陛下必有借口赦免他!”太原王氏的代表立刻附和,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連夜聯絡所有能搭上話的禦史、言官,明日一同上本!聲勢一定要大,讓陛下想護都護不住!”
“不止要治杜遠的罪,”另一位老者撚著胡須,眼神陰鷙,“杜家村那些‘奇技淫巧’——什麼水車、曲轅犁,還有那能治病的‘青黴素’,都得趁機打為惑亂朝綱之物,一並清除!絕不能讓他再憑著這些東西拉攏民心、動搖我們世家根基!”
“還有房玄齡、魏征那幫人,他們肯定會力保杜遠,得提前想好應對之策……”一道道指令在夜色中傳遞,一張針對杜遠的羅網,正被精心編織,隻待明日朝議,將這個屢次挑戰世家權威的“變數”徹底扼殺。
而大安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李淵獨自坐在窗邊,麵前擺著一壺酒,指尖隨著小曲的調子輕輕敲擊桌麵,看似悠閒,可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落寞,卻藏不住他對過往的悵惘。忽聞內侍來報,長樂公主深夜求見,他不由得愣了愣——麗質向來懂事,若非急事,絕不會這時候來擾他。
待李麗質踏入殿內,還未開口,眼淚便先掉了下來。她帶著哭腔,將杜如晦如何病危、杜遠如何不顧自身軟禁之身冒險救人、又如何用那“剖腹之術”從鬼門關搶回杜如晦性命,再到朝臣們如何隻盯著“抗旨”二字、群起攻之要嚴懲杜遠的經過,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說到動情處,她抽噎著,連聲音都在發抖。
“啪!”李淵手中的白玉酒杯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濺,酒液浸濕了青磚。他霍然起身,花白的須發因憤怒而根根豎起,臉上漲得通紅,一股久違的帝王威嚴從他身上迸發出來,壓得殿內的內侍都不敢抬頭。“混賬!一群隻知道死摳律條、黨同伐異的蠢貨!迂腐!真是可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在大殿內快步踱步,龍靴踩在碎片上發出“咯吱”聲,更添幾分怒氣:“杜小子那是去救人!救的是朕的舊臣,是大唐的宰相!這是天大的功勞!他們的眼睛都瞎了嗎?啊?!為了扳倒一個後生,連克明的性命、國家的柱石都能不管不顧?其心可誅!真是其心可誅!”
李麗質從未見過皇爺爺發這麼大的火,嚇得縮了縮肩膀,可看到皇爺爺這般維護杜遠,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她哽咽著上前,拉了拉李淵的衣袖:“皇爺爺,您救救杜遠吧……他真的是好人,他隻是想救杜相才抗旨的……”
李淵低頭看著孫女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疼不已,怒火更盛。他深吸幾口氣,渾濁的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語氣斬釘截鐵:“麗質放心,有皇爺爺在,倒要看看明天誰還敢動杜小子一根汗毛!”
翌日清晨,太極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殿中鋪著的金磚,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光;兩側文武百官身著朝服,神色各異,卻都透著幾分緊張。
杜遠穿著一身囚服,被侍衛押至殿中,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嘩啦”聲,可他臉上卻不見絲毫惶恐,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仿佛站在殿中的不是待審的罪臣,而是旁觀的過客。
朝會剛一開始,禦史大夫王珪便率先出列。他身著緋色官袍,手持笏板,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卻帶著幾分尖利:“陛下!杜遠身為戴罪之身,竟敢抗旨不遵,私自離府救人,此乃藐視皇權、目無國法!依律當嚴懲,以正朝綱!”
話音剛落,數名禦史、言官及世家出身的官員紛紛出列,齊聲附和:“陛下!王大人所言極是!杜遠抗旨之罪確鑿,若不重罰,恐難服眾!”“臣請陛下嚴懲杜遠,以儆效尤!”他們口徑一致,死死咬住“抗旨”二字,語氣激烈,大有不殺杜遠不罷休之勢。
“荒謬!”房玄齡猛地出列,聲音帶著幾分怒氣,“陛下!杜遠所為,乃是出於忠義!若非他當機立斷,杜相早已撒手人寰!這是挽狂瀾於既倒、救社稷於危難的大功!怎能因拘泥於‘抗旨’的形式,就治功臣之罪?若真如此,天下忠義之士豈不寒心?日後誰還敢為大唐挺身而出?”
魏征亦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要求治罪的官員,朗聲道:“陛下!法理不外乎人情,更需權衡事理!杜遠的‘過’,是為了成就更大的‘功’——救宰相之命,保國家棟梁!若因此罰他,便是是非顛倒、功過不分!臣以為,杜遠非但不應受罰,反而應褒獎其臨危救難的勇氣,以及那曠古爍今的醫術!”
“說得好!”程咬金粗聲粗氣地大叫一聲,提著上朝用的笏板,往前一站,瞪著那些言官,“放屁!誰再敢說要殺杜小子,先問問俺老程的斧子答不答應!沒有杜小子,克明就沒了!你們這些酸儒,除了咬文嚼字、搬弄是非,還會什麼?!”
秦瓊、尉遲恭等武將也紛紛出列,雖不善言辭,卻都沉聲道:“陛下,臣等請陛下明察,杜遠有功無過!”他們不懂太多朝堂法理,隻知道杜遠救了他們的老戰友、老同僚,這份情,他們必須還。
以裴寂為首的前朝老臣,則大多垂著眼簾,保持沉默。少數幾人雖未明說,卻微微偏向世家一邊,顯然認為“法不可輕廢”,杜遠抗旨之事,終究該有個說法。
一時間,太極殿內吵作一團。保杜派與治罪派針鋒相對,引經據典,互相駁斥,聲浪此起彼伏,幾乎要掀翻大殿的屋頂。李世民高坐龍椅,臉色陰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龍椅扶手,目光在兩派官員間來回掃視,遲遲沒有開口——他既想護著杜遠,又不能公然違背法理,心中正糾結萬分。
就在雙方爭執不下,陷入僵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龍椅上的李世民,等待他最終裁斷的那一刻——
殿外突然傳來黃門侍郎的高聲唱喏,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與顫抖,穿透喧鬨的殿內,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太——上——皇——駕——到——!”
這一聲通報,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響在太極殿內!
所有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齊齊愣住,臉上寫滿驚愕與疑惑;連龍椅上的李世民,都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自從貞觀三年後,父皇李淵便極少踏出大安宮,更從未參與過朝政,今日怎會突然駕臨太極殿?
上一次來是為了杜遠,難道這一次又是……。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大殿門口,心中同時湧起一個巨大的問號:這位久已不理世事的太上皇,在此刻突然到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喜歡老李,你想屁吃了!請大家收藏:()老李,你想屁吃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