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在一片近乎癲狂的氛圍中緩緩落幕。那些成功將琉璃器收入囊中的世家代表們,個個容光煥發,仿佛不是花了幾千貫錢,而是贏得了一場關乎家族顏麵的偉大勝利。
他們小心翼翼地捧著或以重兵護衛著那些錦盒,步履間帶著一種舍我其誰的矜持與優越,仿佛懷中抱著的不是一件器皿,而是家族百年榮光的又一次加冕。
然而,他們甫一出得大門,尚未登車,便被幾位衣著體麵、眼神精明灼熱的不速之客攔下了。
“崔公!崔公請留步!”一人疾步湊近博陵崔氏的代表,聲音壓得極低,目光卻死死鎖在那隻盛放著蟠龍杯的錦盒上,語氣急切得近乎顫抖,“小人乃嶺南海商,姓馮,方才在會場內得見天家琉璃寶器,真真是驚為天人!隻恨財力淺薄,未能競得。
心中煎熬,難以言表!懇請崔公割愛!小人……小人願在原價之上,再加一千貫!現錢交割,絕無拖欠!”
崔代表腳步一頓,先是愕然,隨即一種被冒犯的慍怒浮上臉頰。他下意識地將錦盒緊緊抱在胸前,如同護住雛鳥的母禽,冷哼一聲,下巴微微抬起:“哼!區區一千貫,就想買我博陵崔氏的鎮宅之寶?此乃陛下內庫珍品,承載皇家氣象,煌煌天威,豈是爾等商賈銅臭可以褻瀆衡量的?癡心妄想!讓開!”。
說罷,衣袖一拂,趾高氣揚地登上了裝飾奢華的馬車,車簾落下前,還投去鄙夷的一瞥。
幾乎同一時間,相似的戲碼在其他幾位得主身邊競相上演。
“盧公!盧公!我家主人願出三千貫溢價,隻求您手中那麵琉璃寶鏡!成全則個!”
“不賣!此鏡光可鑒人,乃祥瑞之兆,必當世代傳承,光耀門楣!”
“王公子,您那尊琉璃瑞獸栩栩如生,我家老爺愛不釋手,價格隨您開口,可否轉讓?”
“萬萬不可!此神獸與我有緣,乃天賜之靈物,佑我家族昌盛,萬金不易!”
無一例外,所有的求購都遭到了斬釘截鐵的拒絕。這些剛剛在金錢戰場上獲勝的世家勳貴,榮譽感和占有欲正膨脹到極點。這些突如其來的“高價誘惑”,非但沒能打動他們,反而像是一劑強心針,徹底坐實了他們“此寶價值連城且必將持續升值”的判斷。
他們不僅將琉璃器嚴密收藏,增派人手看守,更有意無意地將“有人願出天價求購而不得”的消息散播出去,一時間,這批皇家琉璃器的神秘與尊貴,在頂級圈層中被渲染得愈發神乎其神。
河南道的災情,隨著這筆高達六萬貫巨款的注入,立時得以緩解。源源不斷的糧車駛向災區,粥棚設立,疫病得以防治,流民漸次返鄉,瘡痍的大地開始恢複生機。李世民心頭壓著的那座大山,總算移開。
龍心大悅的皇帝陛下,帶著那日“天字第一號”包廂的原班人馬——長孫皇後、長樂公主,以及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征、程咬金幾位心腹重臣,旌旗儀仗不便,隻輕車簡從,再次駕臨杜家村。此番前來,明為“論功行賞”,實則“共商分利”。
一見到杜遠,李世民便朗聲大笑,龍行虎步上前,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讓杜遠險些站立不穩:“好你個杜小子!真真是朕的福將!六萬貫!解了朕的倒懸之急,救了無數黎民百姓!說!想要什麼賞賜?朕無有不準!”他話語豪邁,目光炯炯。
杜遠笑嘻嘻地躬身行禮,姿態擺得極低:“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解難,乃草民本分,實不敢居功求賞。”
“誒——有功不賞,豈是明君所為?”李世民大手一揮,儘顯帝王氣度,隨即話鋒微妙一轉,圖窮匕見,“不過,杜卿啊,此番琉璃之利,震動朝野。
此物之利,過於巨大。你杜家村雖好,終究根基尚淺,懷璧其罪啊。不若……讓朝廷,嗯,便是讓朕,也參上一股?日後由朝廷為你背書,也省去無數麻煩,豈不兩全其美?”
房玄齡、長孫無忌聞言,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突然對腳下的泥土產生了濃厚興趣。魏征眉頭微蹙,欲言又止。程咬金則咧著大嘴,看看皇帝,又看看杜遠,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杜遠一聽,心中頓時明鏡似的:好嘛,這是眼見利潤驚人,忍不住要親自下場分蛋糕了!他幾乎是不假思索,那句深入骨髓的吐槽脫口而出:“老李,你是不是又想屁吃……”
“吃”字剛出口一半,他猛然驚醒,眼前這位可是能決定他生死的天下之主!後麵那三個大逆不道的字眼被他硬生生卡在喉嚨裡,嗆得他一陣劇烈咳嗽,臉都憋紅了:“咳咳!咳咳咳……陛、陛下的意思是……?”
雖然話未說全,但那句無比熟稔的“老李”,那脫口而出的語氣,以及那戛然而止的尷尬,足以讓在場所有人瞬間精準無誤地腦補出那後半句驚天動地的渾話。
刹那間,萬籟俱寂。
長孫皇後先是一怔,隨即忍俊不禁,連忙以袖掩唇,香肩微顫。長樂公主也是“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趕緊捂住小嘴,眼睛彎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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