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遠為了杜家村庫房裡那堆積如山、幾乎快要溢出倉門的銀錢,開始認真籌劃諸如“全村民用水泥路網升級”、“大型水力驅動工坊集群”、“普及型蒙學體係擴建”等更為宏大的“花錢”計劃時。
一場毫無征兆的劇烈政治風暴,如同臘月裡最凜冽的寒風,猛地撕裂了貞觀初年那看似海晏河清的朝局表麵。其來勢之凶猛,影響之深遠,直指帝國最核心的繼承秩序,足以動搖大唐的根基。
這場風暴的源頭,恰恰始於李世民近來著力推行的一項彰顯仁德的善政。他深知刑獄關乎人命,最忌草菅,為最大程度避免冤假錯案、錯殺無辜,特意頒布詔令。
明確規定:自此以後,天下所有判處死刑的案件,無論案情輕重,都必須經過極其嚴格的審核程序——京師地區的案件須“三複奏”,地方案件更須“五複奏”,即反複核查上報,最終由皇帝本人親自披閱裁定,朱筆勾決後方可執行。
與此同時,為了悉心培養太子李承乾,使其逐步熟悉政務,為將來繼承大統做好準備,李世民開始有意識地讓他接觸並嘗試處理一些不太緊要的普通政務史稱“斷庶政”),自己則從旁觀察、指點。
這本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培養繼承人、並施仁政於天下的正常舉措,充分體現了李世民的深謀遠慮與慎刑愛民之心。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平靜的水麵之下,早已暗礁叢生。
就在李承乾剛剛開始協助處理政務不久,一場令人瞠目結舌的“意外”便猝然發生。那是在東宮專屬的演武場上,一次例行且再普通不過的騎射練習。
太子李承乾騎乘的,是一匹素以性情溫順、步伐穩健而著稱的西域良駒,平日與他極為熟稔。
可就在太子策馬奔馳、準備開弓射靶的瞬間,那匹禦馬竟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隨即如同被惡鬼附體般徹底失控!它人立而起,繼而瘋狂尥蹶子,將猝不及防、毫無心理準備的李承乾狠狠地從馬背上甩飛出去!
更為不幸的是,太子墜落的位置恰好靠近場地邊緣,他的左腿在空中失去控製,以一種極其扭曲、刁鑽的角度,重重地撞擊在了一個用於固定箭靶的堅硬石礅棱角之上!
在場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哢嚓”骨裂聲!李承乾當場痛昏過去,左腿小腿處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彎曲,鮮血迅速染紅了褲管。
太醫署的所有頂尖國手被火速召入東宮,經過連夜數輪的緊張搶救,雖然勉強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但為首的太醫令在向皇帝回稟時,卻是麵色灰敗,汗透重衣,跪伏在地,用顫抖而隱晦的言辭表示:太子腿傷極重,脛骨腓骨皆斷,經脈受損嚴重,即便日後傷口愈合,骨骼接續,也極大概率會留下嚴重的殘疾,行走之時恐怕難以避免跛足之態!
“太子墜馬,腿骨粉碎,恐成跛足!”
這噩耗如同九霄驚雷,猛然炸響在長安城的上空,瞬間擊懵了所有聽聞者。它更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了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心口!
太極宮兩儀殿內,往日莊嚴肅穆的氣氛被一種近乎凝滯的悲憤與恐慌所取代。
李世民站在太子病榻前,看著榻上那個因劇痛和高燒而深度昏迷、臉色慘白如紙的嫡長子,聽著太醫那近乎宣判的預後,這位一生曆經無數大風大浪、素以冷靜果決著稱的英主,第一次在眾多心腹重臣麵前徹底失態,情緒崩潰!
“查!給朕徹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個水落石出!”李世民的咆哮聲如同受傷的雄獅,震得殿宇梁柱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他雙目赤紅如血,額角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濃烈殺意,“那匹馬!那個該死的馬夫!所有經手過、接觸過太子坐騎的人!還有當日演武場當值的所有侍衛、官員!一個都不許漏掉!全部給朕抓起來,嚴刑拷問!朕的承乾!朕的太子!好端端的怎麼會出這等‘意外’?!這絕不可能是意外!是陰謀!是有人蓄謀害朕的太子!”
極度的悲痛與憤怒之下,他幾乎要親手推翻自己不久前才鄭重頒行的、旨在慎刑的死刑複奏製度,當場就要下旨將負責太子騎射安全的一應官員、馬夫、近侍全部推出午門斬首!
幸得聞訊趕來的長孫皇後,雖同樣心如刀絞、淚痕未乾,卻強撐著維持理智,與聞訊疾馳入宮的房玄齡、杜如晦等心腹重臣跪地苦苦勸諫,才暫時壓下了皇帝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雷霆之怒。
但所有涉事人員,上至東宮詹事府相關官員,下至養馬的馬夫、演武場的護衛,已然全部被革職鎖拿,投入陰森的天牢,遭受著最嚴酷的刑訊逼供。
皇帝的震怒如同實質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皇宮每一座殿宇的上空,令人窒息。而這場看似“意外”的陰影,則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整個朝堂的每一個角落,引得人心惶惶,猜忌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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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了近來聖眷日隆、對儲君之位隱隱流露出野心的魏王李泰!他成為了最大的嫌疑對象。
魏王府邸內,往日門庭若市的景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李泰本人更是嚇得麵無人色,癱坐在錦榻上,肥胖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
他確實對太子之位有覬覦之心,也曾在私下的場合,對著心腹抱怨過父皇對兄長的偏愛,但他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絕不敢、更來不及策劃如此明目張膽、手段狠毒至極的襲擊啊!這分明是有人要借刀殺人,將他置於萬劫不複的火坑之中!
“不是本王!真的不是本王做的!是誰?是誰要害我?!”李泰對著寥寥幾名不敢在此刻離他而去的心腹幕僚,幾乎是帶著哭腔嘶聲辯解,巨大的恐懼已經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比誰都清楚,無論真相究竟如何,隻要父皇心中對他生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懷疑,他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甚至項上人頭都可能不保!此刻的他,真真是惶惶不可終日,如坐針氈,如臨深淵。
而與此同時,在那些門第高華、底蘊深厚的五姓七望等世家豪族的深宅大院之中,一種隱秘而快意、甚至帶著幾分陰冷算計的情緒,正在悄然蔓延。
“嗬,真是天助我也!意料之外的驚喜!”博陵崔氏府邸深處,一位須發皆白、眼神銳利的族老輕輕撚著頜下的胡須,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太子若就此成了不良於行的廢人,這國之儲副的地位必然動搖。無論最終是魏王李泰得勢,還是更年幼的晉王李治被推上前台,都少不了一場龍爭虎鬥。
皇室內部越是紛爭不斷,消耗的精力與權威便越多,於我等於家門閥而言,便是難得的喘息之機,乃至可趁之機!”
範陽盧氏、滎陽鄭氏等家的掌權者們,雖未必親自策劃了這場駭人聽聞的墜馬事件此舉風險過高,容易引火燒身),但大多也抱著隔岸觀火、幸災樂禍的心態。
他們樂見李唐皇室的核心出現難以彌補的裂痕,最好能因此引發一場曠日持久的奪嫡之爭,從而極大削弱中央皇權的凝聚力和威懾力,為他們這些盤踞地方、勢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爭取到更大的政治操作空間和話語權。
他們甚至可能在暗地裡不動聲色地推波助瀾,巧妙地將嫌疑的矛頭更清晰地引向魏王李泰,以便將這潭水攪得更加渾濁難辨。
一時之間,大唐帝國的政治中心長安,波譎雲詭,暗流洶湧,殺機四伏。
一場針對帝國繼承人的惡毒陰謀,不僅重創了年僅弱冠的太子李承乾的身體與未來,更如同一塊巨石投入看似平靜的權力湖麵,激起了層層疊疊、凶險萬分的政治漣漪。
所有敏銳的政治目光,都緊張地投向了那座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皇宮,投向了那位沉浸在悲痛與暴怒中的皇帝,以及那位躺在病榻之上、命運叵測的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明白,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僅僅是個開始,更大的動蕩,或許還在後頭。而遠在杜家村、原本似乎與朝堂紛爭相隔甚遠的杜遠,其命運之舟,也即將被這滔天巨浪所裹挾,不由自主地駛向漩渦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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