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沒完沒了的下墜。
黑風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似的,生疼。
崖壁在眼前糊成一片灰影,嗖嗖往上竄。
楚霄的意識一會兒黑一會兒亮,跟快沒電的燈似的。
死亡的味兒,第一次這麼近——涼颼颼的,裹著骨頭縫裡的疼。
父親模糊的笑還在眼前晃。
母親哭紅的眼又浮上來。
楚雄那副囂張的嘴臉、柳嫣然寫得冷冰冰的信紙……
好多畫麵在腦子裡轉得飛快,最後全卡在上測靈台那會兒——
疼得撕心裂肺,還有楚江海那雙沒溫度的眼。
不甘心!
老子絕不能就這麼摔死!
一股求生的勁兒突然從心底冒出來,跟岩漿似的,暫時壓過了疼和怕。
他瘋了似的揮胳膊,想抓點什麼,哪怕是根草也行。
嗤啦——!
指尖突然燒得慌。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壞,他的袖子被崖壁上橫生的枯枝勾住了。
下墜的勁兒猛地一頓,胳膊像要被扯下來似的,疼得他倒抽冷氣。
但就這一秒,夠了。
他借著這股勁兒,身體“咚”地撞在長滿濕苔蘚的崖壁上。
然後就順著陡坡滾,一路磕磕碰碰,石頭硌得骨頭都快碎了。
不知道滾了多久,感覺像過了一輩子。
最後“嘭”的一聲悶響,塵土飛得到處都是。
他摔在一堆枯枝爛葉上,總算停下了。
“噗——”
一大口血噴出來,楚霄眼前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
冷。
冷得鑽骨頭縫。
還有靜——死了似的靜。
楚霄覺得自己像一縷煙,飄在空落落的地方。
忽然,一點暖光在“眼前”亮了。
不是彆處,是他胸口,是那枚從來沒動靜的暗紫色雷核。
雷核表麵,不知啥時候裂了道縫。
細得跟頭發絲似的。
一絲淡紫色的能量,從縫裡慢慢滲出來,跟活過來的小蛇似的,在他碎得一塌糊塗的經脈裡爬。
爬過的地方,先是麻癢,像無數小螞蟻在啃。
接著就暖起來,跟在冰天雪地裡抱住了暖爐似的。
這股能量太弱了,跟他全身的傷比,差遠了。
但就像一點火星,把他體內快滅的生機,又點著了點兒。
又過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幾個時辰。
楚霄被一陣疼拽醒了。
他費勁地睜開眼,眼前模模糊糊的黑,隻有零星幾點光,勉強能看出怪石的輪廓。
他躺在一個窄窄的山坳裡,身下爛葉子堆得挺厚,一股子黴味。
渾身哪兒都疼,右腿扭得不對勁——肯定是摔斷了。
他想動下手指,結果扯得一陣猛咳,差點把肺咳出來。
但不一樣了。
以前丹田那兒空得發慌,現在竟有一絲暖流?
細得跟頭發絲似的,時斷時續,可真真切切在那兒!
是那雷核?!
楚霄心裡一震,忍著疼,把所有精神都聚起來,往自己身體裡看。
那枚暗紫色雷核,還懸在碎了的丹田中間。
表麵那道頭發絲似的縫,好像寬了一丁點兒。
就是從這縫裡,不斷滲出自個兒能量,跟耐心的工匠似的,一點點試著粘那些斷了的經脈。
慢得讓人著急,但這是黑暗裡頭道光啊!
希望跟野草似的,在絕望的地裡冒了芽。
他得活著,得弄明白雷核是咋回事!娘還在等他呢!
他往四周看了看。
崖底霧蒙蒙的,還帶著點腥味,能見度也就十丈不到。
風不知道從哪兒吹過來,“嗚嗚”響,聽著就滲人。
得找個安全的地兒處理傷。
不然沒等好,要麼凍死,要麼成了啥東西的點心。
他咬著牙,用還能動的左胳膊撐著地,拖著斷腿往前爬。
每動一下,全身傷口都扯得疼,冷汗把破衣裳全打濕了。
爬過滿是碎石的地,又穿過一片臭烘烘的沼澤。
就在他疼得差不多要暈過去的時候,前麵霧淡了點。
隱約能看見個洞口,被藤蔓蓋得嚴嚴實實的。
洞口也就一人高,裡頭黑得啥也看不見,還透著股老得掉渣的味兒。
要麼在外麵凍死喂野獸,要麼進洞裡賭一把。
楚霄沒咋猶豫。
他用儘最後力氣扒開藤蔓,一股混著土味和怪檀香的氣兒撲過來。
他縮著身子,滾了進去。
洞裡不是全黑的。
深處的石壁上,嵌著些發微光的礦石,能照個大概。
楚霄借著光,看清了洞裡的樣兒。
洞不大,也就幾丈寬,空蕩蕩的。
中間好像有個石台。
最怪的是,空氣裡偶爾會竄出點頭發絲似的電弧,“劈啪”響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