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相孔融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在北海數年,威望甚高,與劉備關係匪淺。他出來說話,自是有一定份量的。劉備有些黝黑的臉龐顯得更加黑黢黢的,他腦子裡飛速的轉動著,在權衡入主徐州之後的利弊關係。
眾人著急的盯著劉備,實在不理解劉備為何要優柔寡斷。
不過人群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滿意這個提議,比如現在正在駐軍泰山郡的臧霸和昌郗二人,作為陶謙當時招攬的江湖豪客,他們對於後來者劉備能夠繼承徐州如此大的權柄並不高興。
“哼,諸位,恐怕你們還忘了一件事,徐州乃天下大州,就算現在我們暫時去了曹操這個大敵,但彆忘了,北邊還有個袁紹,你們覺得袁紹會眼睜睜的看著徐州易主?”
袁紹與公孫瓚目前正在幽州和青州混戰,尤其是青州之地,與徐州相鄰,劉備原屬於青州刺史田楷的部將,而田楷又是幽州公孫瓚所表用,站在袁紹的角度,劉備若據徐州,自然是加強了公孫瓚的戰力,恐怕在袁紹那邊是過不去的。
臧霸的一句話,讓廳上眾人都緘默起來。
臧霸這話雖不中聽,卻是事實。
陳登看了人群中的劉謹一眼,劉謹點點頭,知道該自己說話了。諸侯紛爭,你來我往,說白了關係很重要,互相之間的製衡很重要。
臧霸這句話,乍一看很有說服力,但其實是經不起推敲的。因為,袁紹與袁術之間,水火不能相容,袁術與劉備之間,又絕無和解的可能,如此一來,敵人的敵人自然就成了朋友。
“臧將軍,玄德公,能聽在下一言否?”劉謹此時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袍子,並未著甲,再加上在丹陽郡江南水鄉半年多的時間,養的皮膚白皙,比之在淮浦縣時還要嫩上幾分,此時他站出來說話,與大帳中諸位大佬之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太年輕了。
這是帳中諸人共同的心聲。
“劉都尉請說。”劉備並未稱呼劉謹為十一郎,畢竟此刻是正式的場合,於是他就以劉謹的官職相稱。
劉謹點點頭道。
“臧將軍所憂之事,確實有幾分道理。”他先是看了臧霸一眼,對臧霸的話表示了認可。
臧霸顯然沒想到劉謹會支持他,反而一愣,不知道該怎麼接茬。
劉謹又轉過頭來看向眾人,說道:“不過,這也並非不可解之事。袁紹是不會輕易讓徐州落入他人之手,可是,一來他離得遠,鞭長莫及;二來嘛,袁紹與公孫瓚目前在幽州、青州爭得你死我活,還有黑山軍擾其境,他是無力南顧的,再說了,若是玄德公入主徐州之後,能交結袁紹,共抗袁術,我相信,袁紹是不會對玄德公入主徐州持有異議的。”
臧霸冷笑一聲,道:“劉都尉,你可要知道,袁紹,虎狼也,你就這麼肯定他會同意?”臧霸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公子居然將局勢看的這麼透徹,二袁之爭由來已久,他又豈能不知。可是作為陶謙的故將,眼睜睜的看著偌大的徐州落入後來者劉備之手,偏偏這廝還是個毫無名氣的家夥,多少有些不甘啊。
劉謹笑道:“臧將軍說的對,不過既是虎狼,必有遠略,袁紹帳下謀士如雲,自然不乏能看透其中關鍵者,玄德公到時隻需派一名使者前往鄴城拜見袁紹,陳以利害,袁紹必然答應玄德公為徐州牧。”
“哼,但願如此。”臧霸無法反駁,冷笑一聲,退往一側。
劉謹繼續看向劉備,說道:“另外,在下北上徐州時,家父也有囑托,劉玄德乃漢室宗親,如今天下大亂,朝廷傾頹,我等劉氏宗族,更應血戰在前,保住祖宗基業。父親說,他也支持玄德公為徐州之主!”
“此話當真?”說話的是豫州彆駕陳群,也是最早跟隨劉備的名士之一。其實對劉備而言,袁紹也好,公孫瓚也罷,都非重要角色,原因是他們離得太遠了。
對他們而言,身側的袁術,江東的劉繇才是真正需要正視的力量。尤其劉繇與袁術還是敵對勢力的時候,他們更需要劉繇的支持。
“不錯,家父派在下為全權特使,這是家父書信,請玄德公閱覽。”劉謹從懷裡掏出一封劉繇所寫的書信,遞給劉備,劉備打開信,看了一會兒後細心的將信收起來,黝黑的臉上露出幾許羞愧之色,朗聲道:“正禮說的是啊,當次亂世,凡我劉氏宗族皆有興複漢室之責,豈能推諉遷延,怕這怕那。”
“玄德公,子慎說的對,當前徐州最大的敵人,非袁紹,亦非公孫瓚,乃袁術與曹操也。如今曹操在兗州與呂布交鋒,正是我我徐州抓住時機,積蓄力量,破袁術之時也,還望玄德公在勿推辭。”陳登見狀,立即代表下邳陳氏發表了意見。
“我們也支持玄德入主徐州。”大將曹豹與北徐州諸將應聲而出,向劉備行禮。
劉謹緊跟其後,說道:“我揚州軍亦希望玄德公能擔起徐州重擔,與我軍同抗袁術。”
臧霸心中不願,但知道此時已經沒有機會,也隻能順應眾議。
“我等願尊玄德公為徐州之主。”
徐州彆駕糜竺看見大事已成,喜不自勝,不過麵上並未表現出來,而是鄭重的端起徐州牧的印綬,向劉備道:“玄德公,希望玄德公以徐州百姓為念,以漢室天下為念,帶領我徐州六郡百姓抗擊袁術賊子,使安居樂業。”
劉備與糜竺的眼神在空氣中相交,緩緩地接過去,奮鬥這麼多年,劉備終於有了一塊大大的根據地。他內心如翻江倒海般湧動,臉上卻波瀾不驚。
“既然諸位如此信任我劉備,那我劉備在此立誓,有備在一日,必不讓袁術賊子竊據徐州。備在徐州在,備亡徐州亡。”
眾人忙俯身拜見。
劉備拔出腰間的佩劍,仰頭長歎。
“備絕不會負陶公重托,負諸位重托,負百姓重托。”
屋外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的雪沫子,從窗戶飄了進來,掃在眾人的臉上,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冷。
劉謹心裡暗道:劉備果真如曆史中所說,梟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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