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啞童力和錢婆婆帶著那用層層紅布包裹的善罐,幾乎是亡命般奔逃。身後祠堂方向的廝殺聲與慘叫聲逐漸微弱,最終被荒野的風聲與怪物的嚎叫吞沒。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吳長老與那些灶王教徒決絕的身影,如同烙印刻在腦海。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西北礦坑方向,一道暗紫色的邪惡光柱衝天而起,雖一閃即逝,但那瞬間爆發出的貪婪與毀滅意誌,讓遠在數十裡外的王老五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惡寒!
“是惡罐!”錢婆婆臉色發白,“它們…它們好像互相叫應上了!”
懷中的善罐也微微發熱震顫,似乎對那遠方的邪惡力量既排斥,又有著某種詭異的牽引。
三人不敢停留,憑借錢婆婆對地形的熟悉和王老五的勇猛,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在約定時限內,狼狽不堪地逃回了屯堡據點。
幾乎在他們抵達後不久,沈墨和趙堡主也踉蹌著歸來。兩人身上添了新傷,神情凝重無比。他們雖未能奪取惡罐,卻親眼見證了那東西的恐怖與姚廣孝勢力的瘋狂,也感受到了雙罐之間那令人不安的感應。
小小的屯堡據點,此刻竟彙聚了風暴的核心。
善罐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據點中央一塊相對乾淨的空地上。解開紅布,那罐體呈現溫潤的乳白色,材質似玉非玉,似陶非陶,罐身雕刻著瑞獸祥雲、五穀豐登的圖案,散發出柔和而堅定的暖意,竟將周圍一小片區域的汙穢氣息都稍稍驅散,讓人靠近便覺心安神寧。
與之相對的,是每個人臉上化不開的凝重與絕望。
惡罐在姚廣孝之手,正瘋狂吞噬力量。孽龍之蛹在地宮深處,時刻可能徹底蘇醒。強敵環伺,自身傷亡慘重,希望何在?
沈墨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麻木、恐懼、卻又暗藏一絲期盼的臉龐。趙堡主的獨臂空袖,錢婆婆的憔悴蒼老,王老五的累累傷痕,啞童力緊抿的嘴唇,還有那些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婦孺…
他想起羅阿婆血書中的“萬民願力”,想起混元儀對善罐特性“彙聚、淨化、守護正向願力”的分析,想起灶王廟那殘存祭壇最後的光輝,想起吳長老等人決死守護的信念。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清晰、堅定。
他走到空地中央,站在善罐之旁,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諸位鄉鄰!我們已無路可退!”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他。
“外麵,是吞食一切的怪物和比怪物更狠的惡人!地底下,是快要醒來的、能毀滅一切的魔物!我們躲在這裡,糧食會吃完,水會喝乾,牆…終會被打破!”
絕望的氣息更加濃重,有人低聲啜泣起來。
“但是!”沈墨猛地提高聲音,手指向那散發著溫潤白光的善罐,“我們並非毫無希望!看到了嗎?這是先人留下的聖物,是淨化汙穢的希望之火!但它需要‘柴’才能燃燒!需要‘風’才能旺盛!”
他環視眾人,目光灼灼:“這‘柴’,這‘風’,不是彆的,就是我們自己!是我們想活下去的念頭!是我們想讓娃娃們再看看藍天白雲的期盼!是我們不想變成外麵那些行屍走肉的決心!是我們對腳下這片土地,最後的念想!”
“老話說,民心即天心!”沈墨的聲音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老天爺看不看得見這苦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們自己都放棄了,那就真的完了!”
“羅阿婆,還有那些灶王教的義士,他們為什麼肯拚命?就是為了給我們爭取這一線生機!現在,輪到我們了!”
“我們可能還是會死!但死之前,我們不能隻是等著!我們要告訴那些怪物、那些惡人、還有地底下那鬼東西——我們!不怕!我們要活下去!”
趙堡主獨眼中猛地爆發出光彩,他掙紮站起,嘶聲道:“沈先生說得對!老子這條命是撿來的,窩窩囊囊死了算球!不如拚他娘的最後一把!就算死,也得崩掉它們幾顆牙!”
錢婆婆也顫巍巍站起,老淚縱橫:“對!對!灶王爺看著呢!咱們的心還沒死絕!”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眼中的麻木漸漸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沈先生!你說!要我們怎麼做?”
沈墨重重點頭:“好!我們沒有高深的法力,沒有強大的兵器,但我們還有一口氣!還有一雙手!還有一顆不想死的心!”
“我們就用這雙手,這口氣,這顆心,來辦一場‘千盤宴’!”
“這不是吃藥膳的宴席!這是給我們自己打氣的宴席!是告訴祖宗天地我們還沒死絕的宴席!是給這善罐‘加柴添火’的宴席!”
在沈墨的指揮和眾人的響應下,一場前所未有、簡陋卻莊嚴肅穆的儀式開始籌備。
趙堡主找出了一麵殘破不堪、染著暗沉血漬的明代屯堡軍戶戰旗,將其用力插在據點最高處。戰旗迎風獵獵作響,仿佛昔日守衛家園的英魂在此刻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