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殘的,風是冷的。疤臉軍漢勒住馬,眼神掃過沈墨,像刮骨的刀。“走。”
沈墨沉默。翻身上馬。
火把幾點,在濃稠的夜色裡掙紮,拉出幾道細弱的光痕,隨即被黑暗吞噬。馬蹄聲急,敲打著山路死寂的脊梁。刀疤臉一騎當先,沈墨緊隨其後,四名親兵如鐵三角拱衛。無人言語。風,刮過耳際,帶著荒山野嶺特有的、泥土與腐葉混雜的腥氣。
隘口。兩壁如鬼斧劈開,嶙峋怪石懸垂欲墜,將本就稀薄的殘月擠得一絲不剩。光,驟然暗沉如墨。
就在馬頭堪堪擠入隘口最窄處那一線天的刹那——
“咻!”
“轟——!”
破空厲嘯!巨石崩塌!
“伏!”疤臉軍漢吼聲如雷,撕裂死寂。
毒箭!數道烏光自兩側嶙峋石影中激射而出,陰毒、刁鑽,直取疤臉軍漢咽喉、沈墨背心!頭頂,磨盤大的山石挾著風雷之勢,轟然砸落,要將這隘口徹底封死,碾作肉泥!
“護駕!”一名親兵嘶聲裂帛。刀光立時翻卷!兩人揮刀成幕,斬向毒箭;兩人策馬前衝,妄圖撞開落石!疤臉軍漢在馬背上猛地一擰,一支毒箭擦著他脖頸飛過,冰冷的死亡氣息激得他頸後汗毛倒豎!手中長刀如匹練橫空,“當”一聲脆響,另一支射向馬眼的毒箭被狠狠劈飛,火星四濺!
沈墨隻覺後心一涼,猛地伏身。一支毒箭“奪”地釘入他剛才背心位置的泥地,箭尾兀自嗡鳴。
亂!馬嘶人吼!弩箭雖被格開大半,一塊落石卻正砸在一名親兵馬前!驚馬人立,悲鳴中將主人狠狠掀落!另一側,刀光稍慢,“嗤啦”一聲,一名親兵手臂被毒箭撕開皮肉,瞬間,那點烏青的毒氣就爬上了他的臉,動作立時僵硬如木偶。
“陣!衝!”疤臉軍漢咆哮,怒意如岩漿噴湧。長刀開路,寒光潑灑,欲強行撕開這死亡陷阱。
鬼影,卻在此刻從亂石堆後撲出!數道黑影,快!狠!手中利刃閃著幽藍的光,是淬毒的蛇牙。目標精準——直插護衛圈核心的沈墨!招式狠辣簡練,劈、刺、撩,全是軍中搏命的殺法。黑巾覆麵,隻露一雙雙餓狼般凶戾的眼。
寒意,瞬間攫住沈墨心臟。是衝他來的!誰?念頭電轉,卻如墜濃霧。殘片?滅口?念頭剛起,刀鋒已至麵門!
疤臉軍漢虎目怒張,那臉上蜈蚣似的舊疤驟然扭曲。“找死!”吼聲未落,人已如出洞猛虎,長刀帶著淒厲的尖嘯,後發先至,狠狠劈向一名撲近沈墨的黑衣人!
“噗嗤!”血光在昏暗中猛地炸開,溫熱腥甜。
狹路相逢,刀叢肉林!隘口狹窄如喉,瞬間成了血肉磨盤!疤臉軍漢與三名尚能揮刀的親兵一人已動作遲滯)浴血死戰。黑衣人更多,更狠,更不要命!刀光劍影交錯,慘呼與骨裂聲刺耳。沈墨被死死護在中央,驚險地閃避著流矢與不時劈來的冷刀,冷汗浸透內衫。
“沈醫正!左!”
一聲帶著濃重屯堡腔的嘶喊,竟從頭頂懸崖上炸下!
沈墨猛抬頭!
隘口上方,一塊鷹嘴般突出的怪石後,探出半個熟悉的身影——王石頭!這憨直的屯堡漢子,竟一路偷偷跟來!此刻見沈墨危殆,不顧生死地吼了出來!
示警聲落,黑影已至!左側亂石後,一道鬼魅般的影子無聲滑出,手中淬毒短刃,毒蛇吐信般刺向沈墨腰肋!時機、角度,毒辣到極致!
示警救了命!沈墨於千鈞一發之際擰腰側閃!
嗤——!
短刃劃破衣衫,腰側傳來火辣劇痛!血,立時湧出。
“狗賊!”疤臉軍漢目眥欲裂,回身一刀,刀光如瀑卷向偷襲者。後背,卻因此空門大開!
另一名黑衣人覷準這電光石火的破綻,手中長刀無聲遞出,狠、準!
“噗!”
刀鋒深深劈入疤臉軍漢肩胛!血,如泉噴湧!
“頭兒!”親兵驚駭欲絕。
疤臉軍漢悶哼,偉岸身軀晃了晃,臉上那道刀疤因劇痛而瘋狂扭動,猙獰如活物。他反手一刀,刀風狂嘯,逼退近身之敵,嘶聲如受傷的狼:“護他!衝出去!”
情勢危如累卵!崖頂的王石頭急得雙眼赤紅,無刀無劍,隻能徒勞地抓起碎石向下猛砸,碎石打在黑衣人的皮甲上,叮當作響,卻難阻分毫殺勢。
混亂中,一道黑影如附骨之疽,竟從親兵刀光的縫隙裡鑽了進來!毒蛇般的短刃,再次亮出獠牙,直噬沈墨心窩!疤臉軍漢被兩人死死纏住,救援不及!
刃尖寒芒,已在沈墨瞳孔中急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