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殘。
風冷。
軍營轅門。幾點火把跳動,像垂死巨獸的眼。
蹄聲驟至。急。亂。沉。
當先一騎,是疤臉軍漢。血,浸透他後背鎧甲,暗紅粘稠,滴落凍土。臉色慘白如雪,嘴角緊抿如鐵。冷汗,滾過額角那道猙獰的疤。
身後,沈墨。兩親兵。一人半拖著中毒昏迷的同伴。皆血汙滿麵,狼狽如喪家之犬。
轅門守衛見那疤臉,見那血,肅然無聲。門開。
“帥帳!”疤臉軍漢聲音嘶啞如砂礫摩擦。目光掃過沈墨,冷冽如刀鋒刮骨——警告,無聲,卻比雷霆更重。
蹄聲敲打死寂的軍營。巡邏兵卒避讓,驚駭目光追隨著這一行血人。肅殺之氣,凝成無形的冰,凍結了夜。
帥帳。燈火通明。厚重氈簾隔開兩個世界,卻隔不開帳內透出的、令人窒息的壓抑。
疤臉軍漢勒馬。劇痛襲來,身軀一晃。他深吸氣,似將翻湧的血氣壓回深淵。翻身下馬,落地時一個趔趄。親兵急扶。
他推開。
“報!”疤臉軍漢低吼,對帳前守衛。
守衛掀簾入。
片刻。帳內傳出一個聲音。冰冷,帶著金屬的質感與重量。
“進!”
疤臉軍漢推開攙扶。示意沈墨。一步,一步,踏入帥帳。脊背挺直,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沈墨緊隨。心跳如鼓,沉重擂在胸腔。
帳內暖如仲春。巨大銅獸炭爐散著融融熱氣,與帳外的寒冰地獄判若雲泥。藍玉背對帳門,負手而立,對著巨大西南輿圖。他抱著那個不離身的暖爐,身影被燈火拉長,扭曲,投在帳幕上,如一頭蟄伏的、隨時會暴起噬人的凶獸。
“將軍。”疤臉軍漢單膝跪地。聲音壓抑著痛苦,一絲顫抖泄露了傷勢的沉重,“鷹愁隘口…遇流匪截殺!死戰…得脫!折兩人,重一人!”“流匪”二字,咬得極重。
沈墨亦跪:“沈墨,參見將軍。”
藍玉緩緩轉身。
燈火跳躍,在他冷硬的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目光如兩柄淬冰的匕首,先在疤臉軍漢後背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上停了一瞬。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隨即,落在沈墨身上。審視。探究。冰寒刺骨。
“流匪?”聲音不高,卻似重錘砸在人心,“哪路的匪,敢在屯堡軍眼皮下,截殺本帥的親衛?”他踱步,停在疤臉軍漢麵前,俯視,“東西?”
疤臉軍漢強忍劇痛,自懷中掏出一物。染血的苗銀殘片,雙手奉上:“星隕鐵殘片!沈醫正帶回!屬下驗過,非凡鐵!”他隱去了“漢軍夜探紅崖”,隻字未提。
藍玉的目光,瞬間被那殘片攫住!
他一把抓過!
冰冷的金屬入手。其上暗紅的血漬是誰的血?)與扭曲盤繞的詭異紋路,仿佛帶著魔性。手指用力摩挲殘片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異變,陡生!
“嘶嘶——”
輕微如毒蛇吐信的嘶鳴,毫無征兆地從藍玉頸間那苗銀項圈下傳出!
緊貼他脖頸的鎧甲縫隙中,幾縷暗紅、活物般的血藤虛影驟然浮現!瘋狂蠕動!貪婪、焦躁,極力想衝破銀鏈束縛,去觸碰那近在咫尺的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