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詭異的梵音如同粘稠的潮水,裹挾著刺骨的寒意與抹殺意誌的威壓,從死胡同兩端洶湧灌入!隨之而來的,是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哢嚓…哢嚓…”骨骼摩擦聲!濃烈的屍臭瞬間蓋過了醉仙樓殘留的辛香與石腥。
胡同兩端的陰影中,數十具僵硬的身影搖晃著走出。它們眼窩燃燒著幽綠的鬼火,破爛的衣衫下露出灰敗的皮膚和斷裂的肢體——正是被灰晶瘟疫奪命、又被邪法喚醒的西城百姓屍骸!在梵音的驅使下,它們步伐從蹣跚變得迅捷,如同灰色的死亡潮水,帶著濃烈的怨毒,從狹窄的胡同兩端擠壓而來,徹底封死了退路!
“是…是菜市口那些石化的街坊…”王老栓麵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抱著頭縮在牆角,幾乎癱軟。被阿魯救下的年輕百戶也因梵音侵襲,痛苦地捂住耳朵,眼神渙散。
“閉息!凝神!”蚩夢厲喝,指尖數隻形如甲蟲的硬殼蠱蟲飛出,試圖撞向屍群乾擾梵音。然而蠱蟲剛靠近,屍群眼窩中的幽綠鬼火猛地暴漲,如同毒焰般將蠱蟲瞬間焚成幾縷青煙!
屍潮更近!腐爛的利爪帶著腥風,已能看清指甲縫裡的汙垢!
“到我身後!”阿魯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他猛地將年輕百戶推向王老栓,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橫亙在洶湧屍潮與同伴之間!麵對這絕境,他臉上再無平日的沉默憨厚,隻有儺者搏命時原始的凶悍與決絕!
他閃電般從懷中掏出那塊尚未點睛開光的陰沉木儺麵坯子——粗獷的輪廓已具雛形,雙眼位置是兩個深邃的孔洞,邊緣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如同未開鋒的凶刃。沒有半分猶豫,阿魯將這承載著家族傳承與搏命希望的半成品,狠狠扣在了自己臉上!
“嗬——哈——!!!”
一聲非人的、充滿野性與不屈的嘶吼,透過粗糙的木麵炸響!雖然儺麵未成,但陰沉木本身蘊含的陰煞之氣與阿魯拚死灌注的儺神意誌轟然碰撞、融合!一股肉眼可見的、灰黑色的煞氣旋風以阿魯為中心驟然爆發,席卷而出!
儺舞·怒魄!以身為祭,引煞誅邪!
“砰!砰!砰!!”
衝在最前麵的五六具控屍如同撞上了無形的鐵壁,被狂暴的煞氣旋風狠狠掀飛!骨骼碎裂聲刺耳響起,幽綠的鬼火都為之黯淡!洶湧的梵音也為之一滯,仿佛被這蠻橫的怒吼短暫壓製!
然而,屍群數量太多,前仆後繼!更多的控屍嘶嚎著撲上,鋒利的爪子帶著汙穢的屍毒,抓向阿魯!阿魯僅憑手中一柄灌注儺神煞氣的刻刀和未完成的儺麵之力左支右絀!一道裹挾著屍毒的爪風掠過他肩頭,衣帛撕裂,帶起一溜烏黑的血珠!
就在阿魯陷入苦戰、險象環生之際,胡同儘頭低矮的屋頂上,一個身披黑色袈裟的枯瘦身影無聲浮現。姚廣孝的虛影如同融入夜色,枯槁的手指緩緩撚動著僅剩的八顆暗沉佛珠。其中一顆佛珠脫離手串,懸浮而起,瞬間散發出遠比梵音更凝練、更霸道、帶著淨化一切異端氣息的金色佛光!佛光之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痛苦的怨魂麵孔在無聲哀嚎!
“鎮。”姚廣孝虛影屈指,淡漠吐出一字。
那顆佛珠化作一道金色流星,無視空間距離,帶著洞穿山嶽、鎮壓萬物的恐怖威壓,瞬間射至阿魯麵前!目標直指他臉上那粗糙未成的儺麵!佛珠未至,那磅礴的佛力威壓已讓環繞阿魯的煞氣旋風劇烈波動、幾近潰散!木質的儺麵坯子更是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一道細小的裂紋,赫然從眉心位置裂開!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阿魯眼中血絲密布,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將全身殘存的儺神煞氣不顧一切地瘋狂注入瀕裂的儺麵!迎著那奪命的金光,他透過儺麵孔洞,發出一聲更狂暴、更不屈的嘶吼!這是儺者麵對神佛亦敢揮刀的決絕!
“吼——!!!”
就在金色佛珠即將洞穿儺麵、將阿魯頭顱連同意誌一同粉碎的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阿魯臉上那粗糙儺麵眉心處,那道新裂開的細小縫隙,竟如同沉睡的凶獸之口,猛地張開!一股源自遠古、蠻橫無匹、充滿了吞噬萬物意誌的恐怖吸力轟然爆發!那激射而至、蘊含無上佛威的金色佛珠,如同主動投入深淵,“嗖”地一聲,竟被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間吞噬進了那道細小的裂縫之中!
哢嚓——!
一聲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起!那道原本細小的裂縫在吞噬佛珠的瞬間,如同貪婪的巨蟒,猛地膨脹、撕裂!如同黑色的閃電,從眉心狂暴地向下貫穿,狠狠撕裂了儺麵的鼻梁位置!整個儺麵坯子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幾乎要被一分為二!
“呃啊!”阿魯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一股灼熱狂暴、充滿禪意卻又夾雜著無數怨毒雜念的洪流,順著儺麵裂縫瘋狂湧入自己的腦海!劇痛與混亂幾乎撕裂他的神智!
然而,就在這劇痛與混亂洪流衝擊的瞬間,阿魯的視野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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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撲來的猙獰屍爪、屍群關節處幾近透明的控屍絲在梵音下的顫動、屋頂姚廣孝虛影指尖即將彈出的下一顆佛珠軌跡、甚至沈墨懷中善罐裂紋的微弱綠芒…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慢放鍵,變得無比緩慢、無比清晰!時間的流速在他感知中被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