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沉重的撞擊聲一下接著一下,如同擂在四人心頭的喪鐘。木門呻吟著,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門板上已經出現了裂紋。士兵的怒吼和尋找撞木的嘈雜聲清晰可聞,死亡隻在呼吸之間。
小凳子癱在地上,褲襠濕透,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王老五抽出彆在後腰的柴刀,橫在身前,獨眼裡儘是豁出去的凶光,準備門破之時拚掉一個夠本。啞童力緊挨著沈墨,完好的左手死死攥著那柄斷弩,身體低伏,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沈墨背靠著冰冷牆壁,劇烈地喘息。懷中的混元儀依舊滾燙,那股混亂的能量在短暫爆發後似乎暫時蟄伏下去,但那種危險的躁動感並未消失,反而像在醞釀著什麼。姚廣孝的手段遠超他的預估,竟能將佛門願力與皇權器物結合,布下這等天羅地網。
就在這絕望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沉悶如雷、卻又迥異於撞門聲的巨響!
轟!轟轟!
那聲音來自城池的西北方向,連綿不絕,仿佛有千斤巨錘在反複撞擊著城牆!緊接著,是隱隱約約的、如同海潮般洶湧起來的喊殺聲、歡呼聲、以及兵刃更大規模碰撞的恐怖喧囂!
這動靜…絕非小股部隊的衝突,而是…
“金川門!是金川門方向!”小凳子忽然抬起頭,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打…打起來了?不對…是…是開門了?!李景隆…穀王他們…”
他語無倫次,但關鍵詞如同閃電般劈中了沈墨!
金川門!李景隆!穀王朱橞!
史書上的記載瞬間湧入腦海——建文四年六月,李景隆與穀王朱橞打開金川門,迎燕軍入城!
曆史的巨輪,就在這一刻,以一種無可阻擋的、雷霆萬鈞之勢,轟然碾過了所有個人的掙紮與陰謀!
利用戰場混亂環境在此刻不再是計劃,而是成了他們唯一的生路!這突如其來的、席卷全城的巨大變局,瞬間衝垮了姚廣孝剛剛布下的、尚未完全穩固的佛法羅網!
院門外,那瘋狂的撞門聲和叫罵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混亂和驚疑不定的呼喊:
“怎麼回事?!”
“金川門!是金川門方向!”
“媽的!出大事了!快!去集合!上麵有令,所有人去鎮撫街口集結!”
“那這裡麵…”
“還管個屁的裡麵!快走!城破了!”
腳步聲雜亂遠去,那隊原本要置他們於死地的重甲步兵,竟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曆史洪流瞬間卷走!
院內四人,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絕處逢生的巨大落差,讓人一陣眩暈。
小凳子最先連滾爬起,扒著門縫往外看,隨即回頭,臉上又是恐懼又是激動:“走…走了!他們都跑了!外麵全亂了!”
王老五愣愣地放下柴刀,喘著粗氣,看向沈墨:“先生…這…”
沈墨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姚廣孝的注意力必然被這驚天變局完全吸引,追殺他們的命令在城破的巨大混亂麵前,顯得無足輕重!那些被佛法加持的士兵,也要優先去應對燕軍主力入城的局麵!
“走!趁現在!”沈墨咬牙站直身體,“混出去!”
他看了一眼嚇癱的小凳子,從懷裡摸出最後那點金瘡藥,塞到他手裡:“多謝相助,各自保重!”說罷,不再猶豫,帶著王老五和啞童力,猛地拉開那搖搖欲墜的院門,衝入了外麵已然徹底失控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