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暖殿中。
太後武懿話音剛落,首輔周淮安便率先出列,躬身說道。
“太後明鑒!匈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落鷹峽、平北城兩場大敗,其八萬精銳儘喪,此乃血海深仇!”
“豈會因一女子和親便輕易化解?”
“臣斷言,此必是緩兵之計,或暗藏禍心!”
說著,周淮安轉頭看了一眼其他同僚,而後才繼續語重心長說道。
“那呼衍圭乃是匈奴中有名的智囊,詭計多端。”
“其提議在平北城簽訂盟約,更是蹊蹺!”
說完,他又將頭轉向太後加重語氣總結道。
“臣以為,當嚴詞拒絕,命葉展顏加強戒備,以防其突襲!”
周淮安態度鮮明,言辭激烈,充滿了對匈奴的不信任和警惕。
然而,他話音剛落,次輔張廷儒便慢悠悠地站了出來。
此刻,他臉上堆著慣有的和氣笑容。
“周閣老此言,未免過於謹慎,也……有失我天朝上國的氣度啊。”
他對著珠簾方向拱了拱手繼續說道。
“太後,匈奴雖敗,然其根基猶在,若逼之太甚,其舉族來攻,北疆難免再起烽煙,生靈塗炭。”
“如今彼等主動求和,並願送出公主和親,已是低頭認輸之態。”
“若能借此機會,簽訂盟約,換取北疆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太平,讓百姓休養生息,讓邊軍得以喘息整頓,豈非善莫大焉?”
“若斷然拒絕,反倒顯得我朝畏戰、無容人之量,恐令四夷恥笑。”
另一位次輔楊廷鶴也沉聲附和說道。
“張閣老所言有理。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葉展顏雖連戰連捷,然邊軍損耗亦是不小,國庫支撐長期大戰,亦感吃力。”
“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和親盟約羈縻之,待我朝國力恢複,再圖後計,方為老成謀國之道。”
“況且,僅僅是接洽商談,並非即刻答應,探明其虛實意圖,再行定奪,亦無不可。”
內閣之中,頓時分成了兩派。
以周淮安為首的主戰派,認為匈奴詭計必須警惕。
以張廷儒、楊廷鶴為首的主和派,則認為這是難得的和平契機,不應輕易放棄。
雙方引經據典,各執一詞,爭論不下。
周淮安斥責張、楊二人姑息養奸,不識豺狼本性。
張廷儒則暗指周淮安好大喜功,不顧民生疾苦。
珠簾之後,太後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
她深知雙方都有道理。
周淮安的警惕不無道理,葉展顏的密奏中也明確指出了其中的風險。
但張、楊二人考慮的國計民生與朝廷體麵,也同樣重要。
她腹中的孩兒,未來的皇帝,更需要一個穩定的江山。
爭論聲漸漸平息,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珠簾,等待太後的決斷。
良久,太後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好了,諸位愛卿的意思,哀家都明白了。”
“匈奴求和,是真也好,是假也罷,我大周身為天朝上國,若連使團都不敢接見,和親之議都不敢商談,傳揚出去,確實有損國威。”
她先定了基調,肯定了接洽的必要性。
周淮安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太後卻話鋒一轉。
“然,周愛卿所言,亦不可不防。”
“北疆安危,係於葉展顏一身,其判斷,朝廷當予以重視。”
她沉吟片刻,最終裁決道。
“這樣吧,傳旨禮部,選派一精明乾練、熟知夷情之侍郎或郎中,為欽差特使,即刻前往平北城,全權負責與匈奴使團接洽、商談和親與盟約細則。”
“特使需秉持兩點:其一,探明匈奴真實意圖,細致觀察其使團動向;其二,所有商談結果,皆為初步意向,最終定奪,需由哀家與陛下,根據葉展顏、燕王及特使三方奏報,綜合考量後,再行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