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手忙腳亂地撫平衣袍上的褶皺,又胡亂理了理散亂的鬢發。
他深吸幾口氣,努力擺出平日裡那副慵懶中帶著矜貴的模樣。
隻是那眼神裡尚未完全褪去的糾結和急切,到底泄露了幾分他內心的波瀾。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郡主李玦緩步而入。
她今日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妝容清淡,神色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先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玦兒見過叔父。”
“哎呀,自家人不必多禮,快坐快坐!”
燕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自然,甚至還擠出一個自以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隻是那笑容在他敷了粉的臉上,顯得有些僵硬。
“玦兒啊,你方才說……是為了葉提督之事而來?”
他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
那雙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李玦,生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李玦在旁邊的梨花木椅上坐下,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姿態優雅。
她抬眸看向燕王,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叔父,您近日……是否對葉提督過於‘關注’了?”
她的語氣平和,但“關注”二字卻咬得稍重,帶著不言而喻的深意。
燕王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用扇子掩住半張臉,故作嗔怪道。
“瞧你這孩子說的,葉提督是國之棟梁,又是解我平北城之圍的英雄,本王對他多加關心,禮賢下士,這不是應該的嘛!”
“禮賢下士?”
李玦輕輕重複了一遍,眼神清澈,卻仿佛能看透人心。
“叔父,明人麵前不說暗話。”
“您那份‘關心’,恐怕並非出於公心吧?”
“前日宴席上的事,我已聽聞。”
“葉提督此人,心誌堅毅,手段酷烈,絕非您府中那些可以隨意拿捏的……玩物。”
她的話語直白得讓燕王有些尷尬。
同時也像一根針,輕輕刺破了他試圖維持的偽裝。
燕王放下扇子,臉色有些訕訕,也帶上了幾分不悅。
“玦兒,你這是在教訓叔父?”
“玦兒不敢。”
李玦微微垂首,語氣卻依舊不卑不亢。
“我隻是不想看到叔父引火燒身。”
“葉展顏執掌東廠,是太後心腹,權勢滔天。”
“他若真被惹惱,撕破臉皮,即便您是親王之尊,恐怕也難以承受天子之怒。”
“更何況……”
她頓了頓,抬眼直視燕王,聲音壓低了些許,卻更具分量。
“他剛立下赫赫戰功,在軍中威望正盛,幽州百姓亦感其恩。”
“若此時他與叔父您爆發衝突,無論孰對孰錯,朝野輿論會偏向誰?”
“朝廷又會如何決斷?叔父,您可曾想過這些?”
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幾盆冷水,兜頭蓋臉地澆在了燕王那顆被“色欲”衝昏的頭腦上。
他之前隻想著如何得到葉展顏,卻下意識地回避了這些現實而殘酷的問題。
是啊,葉展顏不是他以前遇到的那些,無依無靠、可以任他拿捏的漂亮少年。
他是手握重權、殺人如麻的東廠提督!
是連匈奴八萬大軍都能葬送的煞星!
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若真用在他身上,一旦失手,或者即便得手後事情敗露……那後果……
燕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臉色微微發白。
他仿佛已經看到葉展顏那雙冰冷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以及皇嫂那充滿失望和震怒的臉孔。
“那……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燕王的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和依賴。
他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侄女。
在關鍵時刻,竟比他那些酒囊飯袋的謀士要清醒得多。
李玦見叔父聽進了勸告,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她沉吟片刻,方才緩緩道。
“叔父,對於葉展顏,隻可結交,不可用強,更不可動那些歪心思。”
“他如今駐留幽州,是為了穩定北疆局勢,清除匈奴殘餘。”
“叔父若真想與他‘親近’,不如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