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聽完歐陽寧的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他踉蹌後退兩步,扶住身後的柱子才穩住身形:“你……你竟敢……”
“臣都是為了殿下!為了大周江山!”歐陽寧猛地站起,眼中含淚,“先帝臨終前將殿下托付於臣,臣豈能眼看奸佞當道而無所作為?”
李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歐陽寧,你跟隨本王多年,應當明白本王的為人。我李君寧可死,也絕不做那亂臣賊子!”
秦王說這話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不禁輕輕撇了下嘴。
如果不是大家都了解他的話,瞧他現在的表現還真就信了。
不過,現在正與秦王“硬鋼”的歐陽寧顯然更耿直些。
“您不願做亂臣賊子?”歐陽寧突然仰天長笑,笑聲中滿是淒涼,“哈哈哈……好一個忠義無雙的秦王殿下!臣費儘心機,甚至不惜賭上身家性命,卻原來隻是帶兵去東廠轉了一圈?不足與謀,難成大業,難成大業啊!”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目光變得異常平靜:“大周……無望複興也。”
話音未落,歐陽寧猛地轉身,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一頭撞向殿中的蟠龍金柱。
“攔住他!”李君失聲大喊。
但為時已晚。
一聲悶響,歐陽寧的身體軟軟倒下,額角鮮血汩汩流出,在青石地麵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花。
“太醫!快傳太醫!”
李君幾乎是撲到了歐陽寧身旁,顫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鼻息。
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殿內亂作一團。
幾名侍衛手忙腳亂地將昏迷的歐陽寧抬了出去,地上隻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李君緩緩直起身,環視殿內眾人。
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震驚、恐懼和猶疑。
“殿下……”趙光易欲言又止。
“說。”李君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趙光易斟酌著詞句:“歐陽先生雖然……行事過激,但也是一片忠心。如今京城四門已封,兵馬調動已成事實,若太後那邊……”
“住口!”李君厲聲打斷,“傳本王令,立即開啟城門,撤走所有兵馬!”
“可是殿下,這樣一來……”
“沒有可是!”李君一拳砸在柱子上,指節滲出鮮血也渾然不覺,“本王寧可背負無能之名,也絕不行那篡逆之事!”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李君也是很違心的。
是他不想反嗎?
不,是他現在不敢反!
在圍攻東廠的時候,周維安一人就鎮住了三千鐵甲。
如果昨晚他真敢繼續作下去的話,那老頭絕對敢振臂一呼、現場勤王!
要知道,神都附近的所有駐軍將校,有半數都曾是他的麾下。
他若是振臂一呼,自己鐵定撐不到天亮就被“平叛”了。
到時候,那才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這個歐陽寧一直都過於小瞧對方的影響力了。
趙光易見秦王隻是看著他不說話,連忙低下頭,不敢再言。
不過,李君很快敏銳地注意到,其他幾位謀士交換的眼神中,分明帶著不以為然。
“你們都退下吧。”李君疲憊地揮了揮手,“今日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句,休怪本王不講情麵。”
眾人諾諾而退,但那種壓抑的氣氛卻如影隨形。
李君獨自站在空蕩的大殿中,望著地上尚未乾涸的血跡,心中翻湧著前所未有的迷茫與恐懼。
歐陽寧的瘋狂舉動,如同一把利刃,徹底撕裂了秦王府表麵平靜的假象。
那些隱藏在忠誠麵具下的野心與算計,此刻全都暴露無遺。
“殿下……”一個微弱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李君轉頭,看到老管家顫巍巍地站在門口。
“何事?”
“太醫說,歐陽先生性命無礙,隻是神智尚不清醒。”
李君聞言緩緩閉了閉眼:“好生照料。另外……”他頓了頓,“加派人手看管,不得讓他再見任何人。”
老管家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