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悄然漫過東廠高聳的院牆,卻難以滌淨東廠這座森嚴衙署內,終日彌漫的肅殺與陰冷。
此刻已是醜時,白日裡喧囂忙碌的東廠提督值房終於沉寂下來。
唯有角落獸爐裡殘留的檀香灰燼,還散發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
葉展顏輕輕籲出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心。
一日下來,操持壽宴、夜闖太妃宮、審批密報,縱使他精力過人,也感到了幾分疲憊。
他揮退了左右侍從,值房內終於隻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屏風後,難得地卸下那身象征權柄與威儀的提督蟒袍。
手指靈活地解開繁複的衣帶,外袍滑落,露出內裡素白的中衣。
就在他準備進一步寬衣,享受這片刻獨處與鬆弛時……
“砰!”
值房那扇沉重的梨花木門竟被人從外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葉展顏動作猛地一僵,豁然轉身。
隻見一道窈窕的身影裹挾著夜間的微涼氣息,毫不避諱地闖了進來。
來人身著一襲火紅色的騎射裝,青絲高束,明眸皓齒。
這不是那位在京中以膽大妄為、不拘禮法聞名的襄陽郡主李雪君,又是誰?
葉展顏此刻中衣半解,襟口敞開,露出兩塊結實的胸肌。
他墨黑的長發也披散下來,少了平日的陰鷙淩厲,多了幾分罕見的慵懶和懈怠。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讓他措手不及。
一股熱意瞬間衝上耳根,那是極度尷尬與惱怒交織的表現。
他迅速攏起衣襟,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火氣。
“郡主殿下!”
“拜托,您闖我東廠也就算了,但這深更半夜,進門前能不能先敲敲門?”
“我這衣服都脫了……成何體統!”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後四個字。
李雪君卻像是沒看到他的窘迫,反而俏生生地立在原地。
她眨著一雙靈動的眼眸上下打量著對方。
表情非但毫無愧色,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調皮又帶著幾分壞意的笑容。
李雪君非但沒退,反而向前幾步,繞著僵在原地的葉展顏慢悠悠走了一圈。
目光大膽地在他微敞的領口和散落的發絲間流轉。
“敲門?”
她輕笑出聲,聲音如銀鈴般悅耳,卻說著讓葉展顏氣血上湧的話。
“敲了門還怎麼看得到葉提督這般……嗯,難得的風景呀?”
她頓了頓,站定在他麵前仰起臉,笑容越發促狹。
“再說了,你尷尬什麼?”
“你又不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難不成東廠提督還怕被我看光了不成?”
“你——!”
這話如同最鋒利的針,精準無比地刺入葉展顏最忌諱、最隱秘的痛處。
他瞬間氣血翻湧,七竅生煙!
葉展顏恨不得立刻揪住這女人的衣領咆哮出聲,證明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然而,這個念頭隻是一閃,便被巨大的理智強行壓下。
這個秘密,關乎他的性命,關乎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絕不能有絲毫泄漏。
他硬生生將衝到喉頭的怒罵咽了回去。
但卻是額角青筋微跳,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才從齒縫裡擠出忍氣吞聲的話語。
“郡主……說笑了。”
“還是說正事吧,這麼晚來東廠,究竟所為何事?”
他試圖強行扭轉話題,穩住局麵。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低聲的爭執。
“哎喲我的牛哥誒!”
“都跟你說了這事咱不好管,剛才位可是襄陽郡主……”
“郡主和督主,現在可能正在裡麵那什麼呢!”
“咱現在進去,容易掃了雅興,回頭督主怪罪下來……”
這是趙黑虎壓低了嗓門、充滿焦急勸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