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大殿。
“西廠……製衡東廠……”
武懿輕聲重複著這幾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鳳榻的扶手。
殿內的光線似乎明亮了幾分,將她眼中閃爍的算計照得清晰可見。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用一個新衙門去盯著那個可能尾大不掉的舊衙門。
這樣既能維持表麵平衡,又能將最終控製權牢牢抓在自己手裡。
曹長壽此人,倒是急智。
片刻之後,武懿緊鎖的眉頭徹底舒展,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她垂首看著依舊跪伏在地、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的曹長壽,冷聲說道。
“你這奴才,倒是機靈。起來吧。”
“謝娘娘!”
曹長壽如蒙大赦,這才敢顫巍巍地站起身。
但依舊躬著身子,不敢直視。
“你這倒是個好主意。”
武懿語氣肯定,話語柔和道。
“好,哀家準了。”
曹長壽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喜極而泣。
隨即,武懿語氣轉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補充。
“曹長壽,哀家就給你這個機會。”
“你即刻帶人,著手組織成立一個‘西廠’!”
“主要職責,就是給哀家盯緊東廠,盯緊葉展顏!”
“一應人員、章程,由你擬定,直接報於哀家。”
“記住,此事需隱秘進行,初期不必張揚。”
“哀家要看到的,是你的成效。”
“諾!”
曹長壽立刻再次跪倒,重重叩首,聲音因激動而哽咽。
“奴才叩謝娘娘隆恩!娘娘英明!”
“奴才必定竭儘所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定為娘娘看好這柄利劍,絕不讓任何人威脅娘娘,危及大周社稷!”
他的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
臉上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和一步登天的野望。
慈寧宮外,秋風依舊呼嘯,卷起漫天黃葉。
這仿佛預示著一場新的風暴,即將在這深秋的皇城之中,悄然醞釀。
殿內,太後重新端起了那杯微涼的參茶,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
棋局已經布下,新的棋子能否牽製住那枚即將脫控的強子……
一切,猶未可知。
但權力的遊戲,從來如此。
畢竟,身為大周掌舵之人。
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製衡。
另一邊,大周宰相府,深庭靜室。
藥香嫋嫋,卻蓋不住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冽墨香。
周淮安斜倚在軟榻上,身上搭著錦被。
此時,他麵色帶著幾分刻意養出來的蒼白,一副久病纏身的模樣。
唯有那雙半闔的眼眸深處,偶爾掠過的精光,銳利得能刺穿人心。
一名灰衣仆人無聲無息地進來,將一枚細小的銅管恭敬地置於榻邊小幾上,又無聲地退了出去。
周淮安伸出保養得極好的手,慢條斯理地取過銅管,擰開,倒出裡麵卷得極緊的紙條。
指尖微一用力,紙條展開。
上麵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記錄著剛剛從皇宮大內以及兵部衙門傳來的最新消息。
室內靜得隻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
周淮安臉上的慵懶和病氣,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迅速消退。
他的眉頭漸漸鎖緊,捏著紙條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透出幾分白。
密報上的內容清晰無比:太後欽點,司禮監隨堂太監葉展顏擢升秉筆、兼領九門提督……
秋獵之時,他耗費心力,布下迷局,拋出誘餌,甚至不惜示弱稱病,原意是以退為進,將自己摘個乾淨。
可現在……
紙條的最後幾行字,更是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了他的眼裡。
“……太後為表周相護駕之功,擬旨擢升為太師,加封太子太保……”
“葉、展、顏!”
周淮安幾乎是咬著牙,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
一個靠著小聰明和幾分運氣爬上來的小太監,平日裡在他這等人物麵前,連頭都不敢抬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