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展顏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寒冰投入死寂的深潭,在金鑾殿中激起無形的漣漪。
他站在那裡,雖麵色蒼白,身形卻如孤峰般峭拔,與這滿殿朱紫貴臣形成了鮮明對比。
曹長壽心頭一凜,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臉上瞬間堆起悲憤欲絕的神情。
猶豫片刻,曹長壽決定先發製人!
隻見他上前一步,手指葉展顏,聲音帶著誇張的顫抖。
“葉展顏!你……你還有臉站在這裡!”
他不給葉展顏開口的機會,猛地轉向空置的龍椅和珠簾方向。
然健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捶胸頓足地哭嚎起來。
“太後娘娘!陛下!”
“臣等無能,竟讓此等國賊禍亂朝綱至今!”
“葉展顏其罪一,擅離職守,勾結邊將關凱,無詔擅調西山營三萬大軍逼近京畿,此乃謀逆大罪!”
“其罪二,縱容下屬,禍亂京城,九門提督衙門幾成東廠私器,目無王法!其罪三……”
他將他之前羅織的罪狀,尤其是將葉展顏“帶兵逼宮”這一點,聲嘶力竭地又重複了一遍,意圖先聲奪人,在法理和輿論上搶占製高點。
“曹長壽!”
褚歲信按捺不住怒火,厲聲打斷說道。
“你血口噴人!督主乃是奉……”
“褚指揮使!”
葉展顏卻抬手,再次阻止了褚歲信。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曹長壽的表演,仿佛在看一出與己無關的鬨劇。
待曹長壽一番“控訴”暫告段落,殿內群情再次被煽動起來。
不少官員蠢蠢欲動準備附議之時,葉展顏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不帶絲毫火氣。
“曹公公,你說本督擅調邊軍,威逼宮禁?”
“鐵證如山!三萬西山營此刻就陳兵承天門外!滿朝文武皆可為證!”
曹長壽梗著脖子喊道。
“哦?”葉展顏眉梢微挑,“那曹公公可知,西山營為何而來?”
他不等曹長壽回答,目光轉向殿內那些義憤填膺的官員,語氣陡然轉冷,如同數九寒天的冰棱。
“莫非諸位大人以為,我葉展顏是嫌自己命長,要帶著三萬兵馬回來自投羅網,好讓諸位來個甕中捉鱉?”
這話問得極其刁鑽,殿內頓時一靜。
是啊,若葉展顏真有心造反,何必隻帶三萬人?
又何必親身踏入這守衛森嚴的金鑾殿?
葉展顏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如刀,掃過眾人繼續道。
“本督離京奉的是密旨,查的是涉及軍國大事的要案!”
“途中遭遇數次精心策劃的截殺,身中奇毒,九死一生!”
“若非關凱將軍及時率兵接應,恐怕早已曝屍荒野,遂了某些人的心願!”
“西山營入京,一為護佑本督回京複命,二為震懾宵小,防患於未然!”
“此事,本督早已六百裡加急上奏太後娘娘!”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將遇刺中毒之事公之於眾,並將西山營的行動解釋為“護駕”和“維穩”,瞬間將“謀逆”的指控頂了回去。
更重要的是,他抬出了“太後密旨”和“早已上奏”,暗示曹長壽等人的發難,不僅無理,更是對太後權威的挑戰!
曹長壽臉色一變,急忙反駁說道。
“胡說!你分明是事情敗露,欲挾兵自重!”
“你說遇刺中毒,有何證據?誰能證明?”
“證據?”
葉展顏冷笑一聲,突然抬手扯開了蟒服的衣襟,露出鎖骨下方一處猙獰發黑的傷口。
雖然經過處理,但那潰爛的痕跡和縈繞的淡淡腥臭之氣,依舊觸目驚心!
“曹公公,就算你不懂毒,也該能看出這傷勢輕重吧?”
“若非本督麾下有人尋來精通解毒的能人,本督此刻已是一具枯骨!至於證明……”
他目光倏地銳利如鷹隼,死死盯住曹長壽。
“那就要問問曹公公,為何對本督的行蹤如此了如指掌?”
“又為何能提前在金鑾殿上,羅織好這許多莫須有的罪名,就等著本督‘死訊’傳來,便要坐實一切?!”
這一記反擊,淩厲無比!
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曹長壽才是幕後黑手!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聲。
許多官員看向曹長壽的眼神開始變得驚疑不定。
曹長壽被問得啞口無言,額頭見汗,他強自鎮定,色厲內荏地喊道。
“你……你休要含血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