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景和五年的初冬,來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
皇城金色的琉璃瓦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好像是給這煌煌天闕蒙上了一層肅殺的紗。
宮牆之內,往日裡竊竊私語的角落,如今更是靜得可怕,連巡更太監的腳步聲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某種無形的、正在蔓延的威壓。
這威壓的源頭,便在於那位身披猩紅蟒袍,屹立於司禮監值房窗前的身影——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葉展顏。
他方過十八歲生辰,手中的權利便已達半巔。
此刻,他負手而立大廳之中,望著窗外凋零的梧桐。
其指尖緩緩撚動著一串烏木念珠,寂靜中,隻有珠子摩擦發出的細微“沙沙”聲。
“督主!”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是東廠大檔頭,如今的新任左千牛衛將軍羅天鷹。
他快步走近後躬身稟報。
“名冊上的人,昨夜已全部‘請’至詔獄。”
“保皇黨的李禦史、張給事中,宰相黨的王侍郎……本次共計抓了十七人。”
“西廠和錦衣衛那邊很配合,九門提督衙門也封鎖了相關街巷,未走脫一人。”
羅天鷹身形魁梧,眼神銳利如鷹。
他原本是東廠最令人膽寒的利爪,如今換上了千牛衛將軍的明光鎧,更添幾分沙場悍將的煞氣。
千牛衛,掌侍衛及供禦兵仗,執弓箭宿衛天子左右。
如今這支天子親軍,卻已悄然易主。
葉展顏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好像羅天鷹說的隻是清理了幾隻礙眼的蚊蠅。
“秦王黨那邊,剩下的那些‘聰明人’,可都安置好了?”
“回督主,願意歸附的,已按您的意思,分散編入各衛,或補了京中的實缺。”
“冥頑不靈者……”
羅天鷹頓了頓,聲音更冷了一些。
“已去地下為秦王儘忠了。”
葉展顏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似是滿意。
倒台的秦王黨,樹倒猢猻散。
這些散落的猢猻,若能為他所用,便是力量。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值房內另外幾人。
膀大腰圓,如同鐵塔般的漢子是牛鐵柱。
他原是東廠二檔頭,現如今的右威衛將軍,宮禁與皇城防務,已在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掌握之中。
身材纖瘦,目光閃爍透著精明的廉英,從三檔頭升任右武衛統兵副將。
那些番上宿衛的熊渠府兵,正需要她這般心思縝密之人去操練統領。
還有麵容黝黑、煞氣外露的趙黑虎,亦從五檔頭升至右驍衛統兵副將,成了宮廷與京城的日常守衛負責人之一。
再加上早已投靠他的關凱、陳靖、趙勁等將領,也得到了大力提拔和重用。
於是,如今這大周十六衛中,左右威衛、左右驍衛、左右千牛衛、左右武衛,這八衛精銳,從宮闈深處到京城街巷,已然姓了“葉”。
“位置,咱家給你們了。”
葉展顏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能不能坐穩,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記住,兵權,是咱們立足的根本。”
“以前的東廠,爪牙再利,終究是暗處的影子。”
“如今,咱們要站在光下,握著刀把子。”
“謹遵督主教誨!”
眾人齊聲應諾,聲音在值房中回蕩,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肅殺與野心。
就在這時,值房外傳來一陣急促卻規矩的腳步聲。
一名小太監跪在門口,尖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啟稟督主,慈寧宮傳來太後娘娘禦旨。”
葉展顏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抬手止住了屋內眾人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