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合歡散的餘韻尚未完全散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混合著血腥味,構成一種詭異的氣氛。
此時,蘇憐卿已被一名可靠的東廠婆子扶到內間軟榻上安置。
那婆子正用冷水浸濕的帕子為她擦拭額頭,試圖緩解剩餘藥力。
她雙眸緊閉,臉頰潮紅,兀自在情潮與理智的邊界掙紮沉浮,全然不知外間變故。
葉展顏站在雅閣外間,目光掃過狼藉的房間。
破碎的窗欞、翻倒的桌椅、地上尚未乾涸的血跡,以及那架安靜立在一旁的古箏。
他心中並無多少旖旎回味,隻有冰冷的算計和一絲被打斷計劃的煩躁。
蘇憐卿這條線,今日顯然是無法繼續了。
她心神受創,又中了媚藥,即便醒來也必然狀態不佳,強行接觸隻怕適得其反。
對她內心秘密的竊取,隻能暫且按下,等過兩日她恢複些,再來尋機試探。
“督主,此處已清理完畢。”
來福悄無聲息地近前低聲說道。
“金鳳樓上下已全部控製,所有人等皆已緝拿,暫押於樓內偏院,由我們的人嚴密看管,絕無外人窺探。”
葉展顏微微頷首。
東廠辦事的效率毋庸置疑,封鎖消息是第一要務。
他“劉德華”的身份暫時還不能暴露,至少不能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暴露。
“那個女刺客呢?”葉展顏問道。
來福聞言忙不迭上前一步認真回答。
“已用精鋼鐐銬鎖住,封了武功,塞入馬車,由得力人手押往行轅密牢。”。
“她肩胛和腿上的飛針已取出,敷了金瘡藥,死不了。”
“很好。”
葉展顏眼中寒光一閃,表情顯得有些凝重。
“加派人手看管,沒有本督手令,蒼蠅也不準飛進去一隻。本督今晚要親自審她。”
他認為,這個女刺客,該是眼下最直接的突破口。
她的身份、來曆、受誰指使,至關重要。
葉展顏最後看了一眼內間方向,蘇憐卿細微而壓抑的聲音隱約可聞。
可惜自己方才以一敵二,不然現在該是還有一戰之力才對。
沒辦法了,今日隻能幫她到這兒了!
剩下的……隻能靠她自己扛了。
想到這裡他不再停留,轉身,在數名精銳番役的簇擁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剛剛經曆血雨腥風的溫柔鄉。
從三樓的雅閣到金鳳樓的後門,一路寂靜。
原本喧囂奢靡的青樓此刻如同鬼蜮。
所有恩客、姑娘、龜公、仆役都被集中看管。
唯有東廠番子如同雕塑般把守著各個通道角落,眼神警惕。
沒有任何不相乾的眼睛,能看到這位剛剛經曆刺殺的東廠提督,是從頭牌蘇憐卿的房中走出。
馬車早已在後巷等候多時。
葉展顏彎腰上車,車廂內,那名被俘的女刺客蜷縮在角落。
她手腳皆被特製的鐐銬鎖住,嘴上勒著布條。
隻露出一雙充滿恨意卻又因藥力未清而顯得有些迷蒙的眼睛,正死死地瞪著他。
葉展顏並未理會她殺人的目光,徑直在對麵坐下,閉目養神。
馬車緩緩啟動,碾過青石板路,向著忻州衛指揮使司衙門行去。
夜色深沉,掩蓋了所有的秘密與殺機。
金鳳樓的突發事件像一塊投入靜湖的石頭,漣漪被東廠強行壓下。
但水下醞釀的暗流,卻愈發洶湧。
葉展顏知道,他必須儘快從那個女刺客口中撬出東西。
同時,也要穩住蘇憐卿那邊。
晉王的秘密,刺殺的黑手,雁門關的真相……
幾條線交織在一起,而他,正站在風暴的中心。
晨光熹微,透過窗欞,驅散了房間內最後一抹夜色。
燭台上,蠟淚堆疊,昭示著徹夜的未眠。
那張原本屬於葉展顏的寬大臥榻上,此刻正蜷縮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這正是昨夜那名女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