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手忙腳亂地接住紙團,臉上卻不見輕鬆,反而堆滿了為難和焦慮。
隨即,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幾乎帶著哭腔回道。
“督主,這事……這事怕是有些難辦啊……”
“因為……因為送信那人……那人身份特殊,她……她此刻不在驛館,就在咱們這行轅的前廳裡坐著等您回話呢!”
“奴才趕都趕不走,說是見不到提督,就一頭死在咱們這兒!”
“什麼?!”
葉展顏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訝色。
李勳派來的信使,竟然不是通過常規驛道投遞。
而是偷偷潛入山西,直接找到了他的行轅?
還以死相逼要見他?
這不正和他意麼?
死了好,死了就死無對證了!
等等,如果對方連死都不怕的話。
那是不是說話已經做好後手了呀?
想到這裡,葉展顏開始重新審視起問題來。
信使的操作完全超出了常規的流程,也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料。
李勳這是……真的被逼到絕路,連最基本的官場規則和臉麵都顧不上了?
還是說,這封信,這信使,本身就是一個更複雜的信號?
葉展顏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他沉吟片刻,冷哼一聲說道。
“嗬,倒是小瞧了這位鎮西大將軍的‘誠意’了。”
“走,去前廳,會會這位不怕死的信使!”
葉展顏整了整衣袍,麵色恢複了一貫的沉靜,隻是眼底深處多了一絲探究。
他緩步走向行轅前廳,來福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神情緊張。
甫一踏入前廳,葉展顏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個背對著門口、站立在廳中,身形略顯單薄卻挺得筆直的背影上。
那人穿著一身不合體的、沾滿塵土的普通士卒號衣,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後。
但僅僅一個背影,便透出一股與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堅韌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聽到腳步聲,那人猛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那是一張年輕而秀麗的臉龐,儘管被風霜塵土掩蓋了部分光彩,眉眼間卻依舊能看出不俗的輪廓。
尤其那雙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寫滿了疲憊與焦灼。
但在看到葉展顏的瞬間,竟猛地迸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巨大驚喜與如釋重負的光芒。
“葉……”
她脫口而出一個字,聲音帶著沙啞,卻難掩一絲女兒家的清越。
但隨即,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和此刻的處境。
所以,那瞬間綻放的光彩迅速被慌亂和窘迫取代。
她連忙收斂神色,壓下翻騰的心緒,後退一步。
然後迅速抱拳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帶著顫抖卻努力維持著鎮定。
“末將……扶淩寒,參見葉提督!”
“求提督救救我父帥,救救涼州,救救河西數十萬軍民!!”
話音未落,這位在西北邊關享有盛名、以武藝高強和性子冷傲著稱的,鎮西大將軍家的大小姐。
她竟然“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低下了她那從未輕易向人折辱的高傲頭顱。
葉展顏站在原地,並未立刻上前攙扶。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麵前的扶淩寒,眼神平靜無波,心中卻瞬間轉過了無數念頭。
扶淩寒?
李勳竟然派了他的寶貝女兒親自前來?
而且還是這般喬裝打扮,潛入敵後?
看來涼州的情況,比傳言中所言,比他想象的還要危急十倍!
這已不是簡單的求援,而是孤注一擲般的最後一搏!
他沒有回應她的請求,而是繞過她,走到主位坐下。
而後,他端起旁邊剛剛奉上的熱茶,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
“扶姑娘,起來說話吧。”
“河西戰事,咱家略有耳聞。”
“隻是朝廷自有法度,兵部調度亦需時日。”
“李將軍坐鎮西北多年,麾下皆是百戰精銳,何至於此?”
扶淩寒聞言,心中一急,也顧不得禮儀。
她抬起頭,急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