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酒宴現場群情激奮,文鬥一觸即發之際。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如同清泉滴入滾油,暫時緩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父王,諸位先生!”
隻見樂平郡主李雲韶站起身。
她今日穿著一身正式的郡主冠服,顯得端莊大氣。
她走到大殿中央,對著晉王和眾人行了一禮。
“今日文鬥,關乎諸位先生清譽與葉提督威望,非同小可。”
“不若由雲韶暫為主持,定下規矩,確保公平,以免落下口實,諸位以為如何?”
晉王正愁場麵失控,見女兒出麵,立刻順水推舟。
“韶兒所言極是!便由你主持!”
那些文士見是郡主出麵,也不好駁了麵子,紛紛點頭同意。
李雲韶偷偷瞥了葉展顏一眼,眼神複雜,既有擔憂,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主持既定,那位須發皆白、柳文卿的師父,姓陳的大儒當仁不讓,率先拋出了題目。
他撫著長須,麵帶矜持之色,狡詐一笑朗聲道。
“既然葉提督允諾我等隨意出題,那老夫便拋磚引玉了。”
“前些時日,老夫大病初愈,深感生命無常,遂前往西忻山登高望遠……”
“見天地遼闊,山河壯麗,不禁感慨良多,回來後心潮澎湃,故作詩一首以紀之。”
“今日,不如便以此‘登高感懷’為題,請葉提督與我等一同賦詩,如何?”
他這話一出,葉展顏差點沒忍住一口老血噴出來!
老匹夫!好不要臉!
你自己登過高,望過遠,感慨醞釀了不知多久,說不定詩都修改了八百遍了!
現在讓我這個沒去登高的人,當場即興來寫同題詩?
這他媽不是明擺著坑人嗎?!
葉展顏心中怒火升騰,正要開口駁斥。
忽然,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腦海……
登高?
詩聖杜甫不是有一首千古絕唱,就叫《登高》嗎?!
嘿嘿,你個老登算撞槍口上了!
想到這裡,葉展顏臉上的怒容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古怪的、混合著恍然和極度自信的表情。
他嘴角甚至不受控製地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幾乎要壓抑不住的得意笑容。
他又輕咳一聲,將差點脫口而出的罵詞咽了回去,臉上擺出一副“從善如流”的表情,甚至還帶著幾分“謙遜”,點頭道。
“陳老先生此議……甚好!”
“登高望遠,感懷天地,正是文人雅士情懷所在。”
“既然如此,就依老先生之言!”
“嗯……此題頗有深度,容本督細細思量一番,諸位請自便……”
說著,他還真就微微蹙眉,作沉思狀,仿佛真的被這個難題給困住了。
見他這副模樣,陳大儒以及他身後那群文士臉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得意之色。
果然是個銀樣鑞槍頭,一遇到真章就露怯了!
“既然葉提督需要時間構思,那我等便先獻醜了!”
陳大儒倨傲一笑,早有準備地從袖中取出一卷宣紙,當眾展開。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邊吟誦邊寫道。
“登高騁懷……”
“振衣直上最高峰,極目蒼茫萬象收。”
“雲湧千峰吞海日,風馳一雁下汀洲。”
“山河莽蕩供吟嘯,身世浮沉付釣舟。”
“欲挽羲和聊駐景,斜陽立儘古今愁。”
平心而論,陳大儒這首詩氣象開闊,對仗工整,用典恰當。
確實體現了他深厚的文學功底,尤其是“雲湧千峰吞海日,風馳一雁下汀洲”一聯,頗有氣勢。
放在平時,足以引來滿堂喝彩。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些文士便紛紛擊節叫好,馬屁如潮!
“陳老此詩,氣象磅礴,格調高古,真乃佳作!”
“‘吞海日’、‘下汀洲’,動靜結合,意象雄奇,妙啊!”
“結句‘斜陽立儘古今愁’,餘韻悠長,道儘千古蒼涼,佩服佩服!”
“跟陳老一比……我這拙作當真是拿不出手啊!”
“是啊是啊,服了,我向陳老服輸了!嗬嗬嗬……”
連晉王和李雲韶仔細品味後,也微微頷首,覺得此詩確實不凡。
蘇憐卿聽後也是不停點頭,暗讚陳大儒不愧是並州文首。
想完這些,她連忙轉頭去看葉展顏。
隻見對方還在苦思冥想,一副毫無頭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