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先生感受到眾人期待的目光,自覺肩負著挽回文壇顏麵的重任。
隻見他閉目凝神片刻,似乎在回憶那金戈鐵馬的歲月,隨即自信一笑朗聲道。
“葉提督,諸位!老夫年輕時曾有一腔熱血,棄筆從戎,在邊塞做了十年校尉,也曾浴血沙場。”
“後來負傷退伍,解甲歸田,然數十年來,夢中仍時常回響畫角連營,驚醒時猶覺手中緊握殘刃……”
“前幾日午夜夢回,醒來後心潮難平,遂作《破陣子》一闋,以寄情懷。提督大人,請鑒賞!”
說罷,他走到案前,提筆蘸墨,手腕沉穩有力,一行行遒勁的字跡躍然紙上。
“《破陣子·憶舊營》”
“夢裡常聞畫角,醒時猶握殘刃。”
“百戰鐵衣埋霜雪,一紙勳名散暮雲。孤鴻塞上聞。”
“夜半驚飆卷地,帳前舊月如輪。箭瘢逢秋仍作痛,弓影垂簷疑敵軍。燈花落甲痕。”
一詞吟罷寫畢,滿堂先是寂靜。
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為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好!王老此詞,鐵血丹心,字字千鈞!”
“‘箭瘢逢秋仍作痛,弓影垂簷疑敵軍’!此等真切體悟,非親身經曆者不能道也!”
“意境蒼涼悲壯,將老兵魂展現得淋漓儘致!絕妙!”
“比之陳老之詩,此詞更添沙場豪情與歲月滄桑,高下立判!”
溢美之詞不絕於耳,甚至有人覺得王老這首基於真實經曆的詞,意境上比葉展顏那首《登高》更接地氣,更能打動人心。
陳大儒也仿佛找到了慰藉,連連點頭。
晉王撫掌大笑,顯然對這首詞極為滿意。
王老先生撚須微笑,誌得意滿,挑釁般地看向葉展顏。
他自信,這首凝聚了他半生經曆的詞,絕非一個久居宮闈的太監所能企及。
葉展顏在眾人的喧鬨聲中,緩緩站起身。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信步走到案前。
隨意地瞥了一眼王老那首詞,口中輕輕“嘖”了一聲,似乎帶著一絲……嫌棄?
還沒等王老先生發作,葉展顏忽然出手如電,一把奪過了他手中那支尚蘸著濃墨的毛筆!
“你……!”王老驚怒交加。
葉展顏卻根本不理會他,徑直在那張宣紙的空白處,筆走龍蛇,揮毫潑墨!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氣勢,仿佛不是在寫字,而是在揮劍沙場!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一詞揮就,擲筆有聲!
沒有詞牌名,沒有題目。
但那磅礴壯闊的意境,那金戈鐵馬的豪情,那功成名就卻英雄遲暮的無限悲涼,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瞬間將王老先生那首《憶舊營》襯托得如同小兒囈語!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有人下意識地低聲念誦著,聲音顫抖,仿佛被那詞中的畫麵和情感扼住了喉嚨。
“好詞!好詞啊!!”
王老喃喃自語嘀咕了一句,隨之整個集英殿再次陷入了那種熟悉的、極致的寂靜。
如果說剛才的《登高》是悲涼沉鬱到極致,那麼這首詞便是豪邁壯闊與悲愴蒼涼交織到了極致!
同樣是夢回沙場,葉展顏這首詞的氣魄、格局、藝術感染力,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王老先生呆呆地看著旁邊那首仿佛散發著金鐵殺伐之氣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