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燭火搖曳,安靜的出奇。
忽然“噗通”一聲,錢益謙猛地跪倒在地。
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激動和決絕。
隻見他仰起頭,雙眼赤紅,對著葉展顏嘶聲道。
“下官……下官明白了!”
“承蒙提督看得起,將此千古重任托付於下官!”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堅定。
“下官……定不辱命!”
“必讓那匈奴蠻夷,見識我大周臣子的風骨!”
“必讓我大周王師,有堂堂正正北伐之由!”
葉展顏看著眼前這個仿佛瞬間脫胎換骨的禮部侍郎,緩緩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把“刀”,已經磨利了。
“好。具體細節,本督會與你詳談。”
“你的奏疏,本督會以八百裡加急,直送禦前,陳明利害,為你請功保爵!”
一場以生命為賭注,以國運為棋盤的驚天謀劃,就在這小小的書房內,悄然落定。
錢益謙帶著一種悲壯而又狂熱的心情,開始準備他這場注定有去無回的“死亡之旅”。
而葉展顏,則在他身後,為他鋪就一條通往“忠烈祠”的青雲之路。
大周使臣,“死”命必達!
次日,平北城,提督府議事廳。
氣氛凝重,雙方分列左右。
一方是以葉展顏為首的北疆軍政要員,個個麵色冷峻,甲胄在身,帶著一股剛從戰場下來的煞氣。
另一方則是以呼衍圭為首的匈奴使團,老謀士眼神閃爍,試圖從周將臉上看出端倪。
而那位十三公主攣鞮雲娜,依舊輕紗覆麵。
她那一雙美眸卻饒有興致地,在葉展顏和剛剛抵達的禮部侍郎錢益謙之間逡巡。
燕王李時茂也位列席間,隻是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目光時不時瞟向葉展顏,又帶著幾分嫉妒看向匈奴公主。
“和親之事,絕無可能!”
葉展顏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的話語如同冰錐砸落地麵,帶著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呼衍圭等人。
“匈奴屢犯我邊關,殺我百姓,掠我財物,數萬英靈尚未安息!”
“此刻送來一個公主,就想將過往血債一筆勾銷?”
“天下豈有這般便宜之事!”
“本督奉旨北伐,首要之責便是保境安民,而非將大周女子送入虎口,換取那虛無縹緲的和平!”
“此議,本督第一個不答應!”
他態度強硬,毫不留情,直接將和親的路堵死大半。
呼衍圭眉頭緊皺,正欲開口反駁。
一個聲音卻適時地響了起來,帶著文官特有的圓滑與持重。
“葉提督,此言差矣!”
眾人目光齊刷刷轉向說話之人——禮部侍郎錢益謙。
隻見他緩緩起身,對著葉展顏拱了拱手,臉上帶著一種“顧全大局”的無奈表情。
“提督忠心為國,勇武可嘉,下官欽佩。”
“然,提督久在軍旅,或有不察。”
“我大周乃天朝上國,禮儀之邦,懷柔遠人,乃聖人之訓。”
“如今匈奴誠意求和,願送公主和親,此乃化乾戈為玉帛之良機!”
說著,他轉頭冷冷瞥了葉展顏一眼後才繼續。
“若因過往仇怨,斷然拒絕,豈非顯得我朝心胸狹隘,無容人之量?”
“若引得四夷寒心,邊患永無寧日,提督可能承擔此責?”
錢益謙一番話,引經據典,扣著“天朝體麵”和“邊境安寧”兩頂大帽子,直接砸向了葉展顏。
葉展顏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怒聲懟道。
“錢侍郎!你這是在指責本督不顧大局嗎?”
“匈奴狼子野心,豈是區區一女子能夠安撫?”
“你身在廟堂,不知邊關疾苦,休要在此妄言!”
“葉提督!”
錢益謙也提高了音量,臉上露出憤慨之色。
“下官奉太後、陛下旨意,全權處理和親事宜!”
“提督雖有守土之責,然邦交大事,豈能由你一介武夫獨斷專行?!”
“你如此阻撓和議,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擁兵自重,盼著邊關永遠不亂嗎?!”
這頂“擁兵自重”的帽子扣下來,不可謂不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