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進沈硯的公寓時，他正坐在地板上，麵前攤著一個舊紙箱。箱子裡是姐姐沈玥的遺物——幾件洗得發白的襯衫、一本泛黃的詩集，還有一遝用橡皮筋捆著的工作筆記。沈玥去世三年，這些東西一直被他收在衣櫃最深處，他不敢輕易觸碰，怕一打開，那些關於姐姐的回憶就會像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但今天，從張桂蘭家回來後，沈硯心裡總憋著一股勁。姐姐當年在陽光福利院做過半年誌願者，去世前一周，還跟他提過“福利院有點不對勁，好像藏著事”，可沒等細說，就因一場“意外”車禍離世。當時他隻當是姐姐多心，現在想來，那場“意外”或許根本不是意外。
他伸手拿起最上麵的一本筆記，封麵印著“陽光福利院誌願者工作記錄”，扉頁上是沈玥娟秀的字跡：“每個孩子的眼睛裡，都該有光。”沈硯的指尖撫過字跡，眼眶微微發熱。他一頁頁翻看，前麵大多是關於孩子們的日常：誰畫畫得了獎，誰吃飯挑食，誰晚上睡覺會做噩夢……字裡行間滿是溫柔。
直到翻到倒數第三頁，沈硯的手指突然頓住。這一頁的字跡比其他頁潦草，墨水也有些暈開，像是寫得很急。內容隻有短短幾行，日期標注著“2019年7月25日”——正是建國礦業礦難發生後的第七天。
“今天值夜班，在後院撞見趙靜帶人埋東西。老槐樹下，泥土挖得很深，他們動作很快，好像在藏什麼。隱約聽到孩子的哭聲，很輕，像被捂住了嘴。趙靜背對著我，側臉在月光下很嚇人，眼神冷得像冰。我沒敢靠近，怕被發現。他們埋完就走了，我待了很久，隻聽到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有……好像從泥土裡傳來的，很輕的嗚咽。”
沈硯的心臟猛地一縮，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反複讀著這幾行字，“埋東西”“孩子的哭聲”“趙靜”“礦難後第七天”——這些字眼像針一樣紮進他的心裡。姐姐當年發現的，就是孤兒院和礦場勾結的秘密！她的“意外”車禍，根本就是被人滅口！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機撥通陸時的電話，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陸時，立刻來我公寓，有重要發現！和我姐有關，和孤兒院有關！”
半小時後，陸時急匆匆地趕到，看到沈硯手裡的筆記，還有他通紅的眼眶，心裡咯噔一下。“沈哥，怎麼了？是不是沈玥姐的事……”
沈硯把筆記遞給他，指著那頁記錄：“你看，2019年礦難後一周，我姐在孤兒院後院看到趙靜埋東西，還聽到孩子的哭聲。她去世前跟我說過福利院不對勁，現在看來，她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才被人害死的。”
陸時看完筆記，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沈哥，節哀。但這筆記是關鍵證據！趙靜埋的東西，說不定和消失的孩子有關，甚至可能……”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或許是孩子的屍體。
“不管埋的是什麼，必須挖出來。”沈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悲痛和憤怒，眼神變得無比堅定，“現在就去孤兒院後院，找那棵老槐樹。”
兩人驅車趕往福利院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福利院的大門緊閉，隻有值班室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沈硯和陸時繞到側門，用之前陸時留下的備用鑰匙打開門，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
後院在福利院的最深處，雜草叢生，月光透過樹枝灑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顯得格外陰森。沈硯憑著記憶，找到了那棵老槐樹——樹乾粗壯，枝椏繁茂，正是沈玥筆記裡提到的位置。
“就是這裡。”沈硯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樹下的泥土。表層的土很鬆，和周圍緊實的泥土明顯不同，而且顏色偏深，像是被人翻動過。“泥土有翻動的痕跡，應該是近幾年才動過的。”
陸時從車裡拿來鐵鍬和手電筒，兩人分工合作，沈硯負責照亮，陸時負責挖掘。鐵鍬插進泥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每挖一下，沈硯的心就揪緊一分。他不敢想象，泥土下麵埋著的，會不會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東西。
挖了大概半米深，鐵鍬突然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有東西！”陸時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用手撥開周圍的泥土。很快，一個破舊的棕色玩具熊露了出來——熊的耳朵掉了一隻，身上的絨毛沾滿了泥土，看起來已經被埋了很久。
沈硯的心沉了下去，難道姐姐筆記裡的“東西”，就是這個玩具熊？可這和孩子的哭聲、趙靜的冷漠怎麼對應？他伸手拿起玩具熊，入手很輕，卻在晃動時聽到了裡麵傳來“沙沙”的聲響。
“裡麵有東西。”沈硯立刻把玩具熊的肚子撕開，裡麵掉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還有一小撮孩子的頭發。紙條已經有些受潮，字跡卻還能看清，是用鉛筆寫的，歪歪扭扭，帶著稚嫩的筆觸：“救我們，礦裡好黑，每天都要搬石頭，手好疼。他們說不聽話就把我們埋起來，像埋小熊一樣。”
“礦裡好黑”“搬石頭”“埋起來”——這些字眼像重錘般砸在兩人心上。沈硯拿著紙條的手微微顫抖，終於明白了姐姐筆記裡的“孩子哭聲”是什麼意思。趙靜當年埋的不是孩子，而是這個藏著求救紙條的玩具熊，而孩子的哭聲，或許是那些被送去礦場的孩子，在被帶走前偷偷留下的絕望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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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小宇他們！”陸時激動地說，“這肯定是那五個孩子裡的一個寫的！他們被送到礦上做童工，偷偷寫了紙條藏在玩具熊裡，想讓人發現救他們！沈玥姐看到的，就是趙靜在埋這個玩具熊，想銷毀證據！”
沈硯點頭，眼眶通紅。姐姐當年看到這一幕後，肯定想進一步調查，卻被趙靜和她背後的人發現，最終慘遭滅口。這個玩具熊，就是姐姐留下的“遺言”，是指向真相的關鍵證據。
“沈哥，現在證據鏈越來越完整了。”陸時看著紙條，語氣沉重，“趙靜虐待孩子、挪用賠償款、輸送童工，還可能參與殺害沈玥姐和孫茂，林辰肯定也脫不了乾係！”
“嗯。”沈硯把紙條和玩具熊小心翼翼地收好，眼神裡滿是悲痛，卻也多了幾分堅定，“以前我查案，是為了給礦難遇難者一個交代，為了抓住殺害孫茂的凶手。現在，我還要為我姐報仇，為那些被虐待、被當作工具的孩子討回公道。”
他站起身，看向福利院主樓的方向，那裡一片漆黑，卻像一個張著大嘴的怪獸，吞噬著無數孩子的童年和希望。“我們先回去，把證據交給局裡存檔。明天開始，重點盯著趙靜和林辰，同時加大對建國礦業2019年後臨時工的排查，一定要找到那五個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時點頭，和沈硯一起把泥土填回坑裡，儘量恢複原狀，以免打草驚蛇。兩人離開福利院時，天已經快亮了，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將福利院的影子拉得很長。
坐在車裡，沈硯看著手裡的玩具熊，想起姐姐筆記裡“每個孩子的眼睛裡，都該有光”的話，心裡一陣刺痛。那些被送到礦場的孩子，他們的眼睛裡，早已被黑暗和恐懼填滿。但他發誓，一定要把他們從黑暗裡拉出來，讓那些作惡的人，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車子駛離福利院，朝著市局的方向開去。沈硯知道，接下來的調查會更加艱難，林辰和趙靜背後的勢力不會輕易束手就擒，但他已經沒有退路。姐姐的“遺言”、孩子的求救紙條、礦難的真相，都等著他去揭開。無論前方有多黑暗，他都要帶著這份信念，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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