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福利院飄著淡淡的粥香，孩子們的嬉鬨聲從食堂方向傳來，本該是尋常的早晨，趙靜卻站在宿舍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窗框上的油漆，眼神死死盯著對麵五金店裡那兩個穿工服的人——他們蹲在台階上擺弄工具，時不時抬頭往福利院這邊看，動作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刻意。
“趙院長？您怎麼站在這兒發呆啊，孩子們都等著您去分早餐呢。”護工張嬸端著一摞空碗從走廊走過，見她臉色不好，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趙靜猛地回神，指尖的油漆屑落在地上，她強裝鎮定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麼，就是昨晚沒睡好。”話雖這麼說，心裡的不安卻像潮水般湧上來——昨天沈硯沒來福利院，今天就突然冒出來兩個維修人員，這也太巧了。
她攥緊手機，轉身往地下室的方向走。按理說，這個時間點地下室不會有人，可昨晚她總覺得心裡發慌，睡前特意去檢查過地下室的鐵門，當時鐵鏈是繞著門把纏了兩圈，掛鎖扣在最下麵的鐵環上。現在她得再去確認一遍，不然這顆心總懸著。
地下室入口藏在教學樓後麵的雜物間裡，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趙靜踩著積灰的台階往下走，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的通道裡晃出細碎的光斑。走到鐵門跟前時，她的腳步突然頓住——鐵鏈確實還繞在門把上，但掛鎖的位置變了，原本扣在最下麵鐵環的鎖，現在卡在了中間的鐵環上，鐵鏈的弧度也比昨晚鬆了些。
她蹲下身，手指碰了碰鐵鏈上的鏽跡——昨晚她檢查時，指尖蹭到的鏽粉是乾燥的，可現在這處鏽跡卻帶著點濕潤的涼意，像是有人最近碰過。更讓她心慌的是，門軸旁邊的地麵上，有半枚淺淺的腳印，雖然被灰塵蓋了大半，但能看出是成人的鞋底紋路，絕不是孩子們的尺寸。
有人來過！
這個念頭像驚雷一樣在趙靜腦子裡炸開，她猛地站起來，後背撞在冰冷的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地下室裡的回聲讓她渾身發顫，她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手機，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撥通林辰電話時，聲音都在發抖：“林顧問，你快來福利院！地下室……地下室好像有人動過！”
電話那頭的林辰似乎還沒睡醒，聲音帶著幾分慵懶：“趙院長，大清早的怎麼了？是不是看錯了？地下室的鎖都鏽成那樣了，誰會去動啊。”
“我沒看錯！”趙靜的聲音拔高了些，又趕緊壓低，怕被路過的人聽到，“鐵鏈的位置變了，地上還有腳印，肯定是沈硯他們乾的！他們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你先彆慌。”林辰的聲音瞬間沉了下來，沒了剛才的慵懶，“我現在就過去，你在地下室門口等著，彆進去，也彆告訴任何人，免得打草驚蛇。”
掛了電話，趙靜靠在鐵門上，胸口劇烈起伏。她想起地下室鐵皮櫃裡的用工協議、記賬本，還有牆上那些照片——要是這些東西被沈硯找到，她和劉建國都得完蛋。當年為了堵住會計的嘴，劉建國讓老疤把人埋進了礦洞，現在要是孤兒院的黑幕被揭開，那些“已處理”的孩子、被當作工具的童工，樁樁件件都能讓她把牢底坐穿。
二十分鐘後，林辰的車停在了福利院後門。他穿著一身淺灰色休閒裝，手裡拎著一個印著“心理輔導資料”的帆布包，臉上掛著慣常的溫和笑容，看起來和平時來做心理輔導沒什麼兩樣。可走到地下室入口時，他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眼神快速掃過周圍的環境。
“人呢？”林辰壓低聲音問。
趙靜從雜物間裡走出來，臉色蒼白：“在裡麵，鐵門沒開，但鎖被動過了。”
林辰跟著她走進雜物間，蹲在地下室鐵門前，手指輕輕撥弄著鐵鏈。他的指尖比趙靜更細致，很快就摸到了鐵鏈接口處那一點新鮮的摩擦痕跡——是鐵絲撬過的印子，雖然很淡，但逃不過他的眼睛。
“確實有人動過。”林辰站起身，眉頭微蹙，卻沒像趙靜那樣慌張，反而轉頭安慰她，“不過應該不是沈硯，他要是真找到了證據，早就帶著人來搜了，不會隻偷偷撬鎖。可能是哪個孩子好奇，或者附近的流浪漢想找地方躲雨，碰巧摸到這兒了。”
“不可能！”趙靜搖頭，語氣很肯定，“這雜物間平時都鎖著，孩子們根本進不來，而且誰會沒事撬地下室的鎖？肯定是沈硯他們！昨天他還來問我‘紅房子’，今天就來撬鎖，他肯定在查我們！”
林辰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心裡暗自盤算——沈硯能找到地下室，說明他們已經查到不少線索了，幸好昨晚他提前把鐵皮櫃裡最關鍵的東西挪了位置，不然今天可能就被發現了。但現在不能讓趙靜慌神，她一亂，很容易露出馬腳。
“你先冷靜點。”林辰拉著她往雜物間外走，避開可能被人看到的角度，“我進去看看，要是真有人動過裡麵的東西，我們再想辦法。你在外麵放風，有人來就咳嗽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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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帆布包裡掏出一根細鐵絲，正是上次沈硯和陸時撬鎖用的同款——這是他特意準備的，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突發情況。插入鎖孔輕輕轉動，“哢嗒”一聲，掛鎖應聲而開。他拉開鐵鏈，推開鐵門時特意放慢速度，留意著門軸的聲音，和沈硯上次一樣，儘量不發出太大動靜。
地下室裡的黴味比外麵更重，林辰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貼著地麵掃過——沈硯和陸時留下的腳印還在，雖然被灰塵蓋了些，但能看出是兩個人的足跡，一直延伸到最裡麵的鐵皮櫃。他心裡一緊，快步走過去，打開鐵皮櫃的門。
用工協議、體檢報告、記賬本都還在，疊放的位置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看起來沒被動過。但他知道，沈硯既然能找到這裡，肯定已經拍下了證據，隻是沒敢拿走——他們在等搜查令，想當著所有人的麵把證據扣下，讓他和趙靜無從抵賴。
林辰的目光落在鐵皮櫃最裡麵的角落，那裡藏著一張折疊的黑白照片，是他上次整理文件時發現的——照片上是一間紅色的小木屋，屋前站著兩個模糊的人影，背麵用鉛筆寫著“紅房子，2019.6”。這是劉建國特意讓他藏在這裡的，說是萬一出事，這張照片能當“後路”，可林辰心裡清楚，這根本不是後路，是劉建國用來牽製他的把柄。
他趁著手電筒光柱晃動的間隙，飛快地把照片捏在手裡，塞進袖口，然後重新關好鐵皮櫃門，用袖子擦了擦櫃門上的指紋。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往門口走，路過牆根時，特意看了一眼牆上的照片——那些標注著“已處理”“送走”的照片還在，沈硯沒敢動這些，看來是怕打草驚蛇。
“怎麼樣？裡麵的東西沒少吧？”趙靜在雜物間外等得心急，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去。
林辰把鐵鏈重新繞回門把，掛好鎖，故意把鎖扣回中間的鐵環，和趙靜發現時一樣：“沒少，就是地上有幾個孩子的腳印，可能是之前哪個孩子偷偷溜進去玩，碰了鐵鏈。”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剛才給局裡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問了下沈硯的動向，他最近在查礦場埋屍案的死者身份，沒功夫管福利院的事。”
趙靜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的？他沒再查福利院？”
“當然是真的。”林辰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薄荷糖，遞給她，“你就是太緊張了，沈硯要是真懷疑你，早就帶人來搜了，不會隻派兩個維修的來晃悠。那些人估計就是物業派來的，你彆多想。”
趙靜接過薄荷糖，卻沒剝開，手指捏著糖紙，眼神還是有些不安：“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昨天沈硯問我‘紅房子’，今天就來兩個維修的，這也太巧了。”
“巧什麼？”林辰笑了笑，語氣很輕鬆，“‘紅房子’就是孩子們編的童話，上次我不就跟你說了嗎？沈硯問這個，就是想詐你，看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你沒承認就對了，他沒證據，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他拍了拍趙靜的肩膀，刻意放緩語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該乾嘛乾嘛，彆露出破綻。孩子們的心理輔導我今天多做一會兒，順便幫你看看那些維修的到底是什麼來頭。放心，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趙靜看著林辰溫和的臉，心裡的慌亂漸漸壓下去了些。這些年，不管遇到什麼事，林辰總能幫她穩住局麵，這次應該也一樣。她點了點頭，把薄荷糖塞進嘴裡，冰涼的味道讓她稍微清醒了些：“那我先去食堂，孩子們還等著呢。”
“去吧，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林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抬手摸了摸袖口——那張“紅房子”的照片還在，邊緣的折痕硌得他手心發疼。
他走到自己的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去，從袖口掏出照片，展開在方向盤上。手電筒的光打在照片上，紅色木屋的輪廓在昏暗的車廂裡顯得格外刺眼，背麵“2019.6”的日期，正好是沈玥在福利院做誌願者的月份，也是小遠“被處理”的前一個月。
林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照片上的木屋，眼神變得複雜——他知道“紅房子”在哪裡，也知道那裡藏著多少秘密。當年沈玥就是因為發現了“紅房子”，才被劉建國下令滅口，現在沈硯又開始查“紅房子”，這是要把所有舊賬都翻出來。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電話接通後，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沈硯查到地下室了，還問起了‘紅房子’，我把照片拿出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慌什麼？一個沈硯而已，還能翻了天？照片你先收好，彆讓任何人看到。趙靜那邊你盯緊點，彆讓她亂說話。”
“我知道。”林辰攥緊手機，指節泛白，“可沈硯已經把礦場埋屍案和孤兒院聯係起來了，再查下去，遲早會找到‘紅房子’。”
“找到又怎麼樣？”那頭的聲音冷笑一聲，“‘紅房子’裡的東西早就處理乾淨了，他沒證據。你隻要看好趙靜，彆讓她把我們供出來，等風頭過了，自然有辦法讓沈硯閉嘴。”
掛了電話，林辰把照片折好，放進錢包最裡麵的夾層。他抬頭看向福利院的方向，趙靜正在食堂門口給孩子們分饅頭，臉上帶著慣常的慈祥，誰也看不出她心裡藏著那麼多肮臟的秘密。
而對麵五金店裡的兩個維修人員，還在擺弄工具，其中一個人拿出手機，對著福利院拍了張照片——林辰認得那是警方常用的取證手機，沈硯果然沒放棄，派了人盯著這裡。
他發動汽車，沒立刻離開，而是把車停在路邊，看著那兩個維修人員。既然沈硯想盯梢，那他就陪他們玩玩，順便看看，沈硯到底能查到多少東西。
與此同時，趙靜在食堂分完早餐，又忍不住走到窗邊，看向地下室的方向。林辰說裡麵的東西沒少，可她心裡的不安還是沒散去——那半枚腳印、偏移的鐵鏈，還有沈硯問起“紅房子”時的眼神，都像針一樣紮在她心裡。她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失控，而她，可能很快就要被卷入一場滅頂之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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