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房子的地下室藏在西側樓梯間最深處,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時,一股混雜著黴味與潮濕的冷空氣撲麵而來,嗆得靠前的隊員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陸時抬手按亮戰術手電,光柱劈開濃稠的黑暗,照見滿牆剝落的牆皮,地上積著半指厚的灰塵,腳印踩上去會留下清晰的淺坑——顯然這裡至少半年沒有人踏足過。
“分頭搜,注意保護現場,彆碰散落的物品。”陸時壓低聲音吩咐,手電光掃過牆角堆著的舊木箱,箱蓋歪斜著,露出裡麵泛黃的兒童玩具,塑料積木上還沾著褐色的黴斑。沈硯跟在他身後,目光掠過那些廢棄的玩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證物袋——裡麵裝著從福利院搜來的紅繩碎片,此刻地下室的陰冷,竟讓他莫名想起太平間裡那道細而深的勒痕。
隊員們的手電光在黑暗中交錯,偶爾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沈硯走到靠牆的舊書桌前,桌麵上擺著個缺了口的搪瓷杯,杯底結著暗綠色的水垢。他俯身細看,桌角貼著張褪色的貼紙,上麵印著“紅房子孤兒院”的字樣,字跡邊緣已經模糊,隻有“19”兩個數字還能勉強辨認,像是成立年份的殘留。
“陸隊,這邊有個鐵櫃!”靠北側牆的隊員突然出聲,聲音裡帶著幾分興奮。陸時和沈硯立刻走過去,手電光彙聚在那個半嵌在牆裡的鐵櫃上。鐵櫃約莫半人高,櫃身裹著厚厚的鐵鏽,櫃門中央裝著個老式的四位數字密碼鎖,撥號盤上的數字已經磨得發亮,顯然過去常被使用。
“試著撬一下?”隊員伸手握住櫃門把手,輕輕一拉,鐵櫃紋絲不動,鎖芯裡傳來乾澀的卡頓聲。陸時搖頭:“彆破壞鎖芯,萬一裡麵有文件,撬鎖可能會震碎。先試試常見的密碼,比如日期、電話。”
隊員開始嘗試撥號,先按了紅房子現在的門牌號“0728”,鎖芯沒反應;又試了福利院出事的日期“0615”,依舊是沉悶的卡頓聲。接連試了五六組數字,密碼鎖始終紋絲不動,隊員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鎖太老了,可能隻有當年常用的人才能打開。”
就在這時,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林辰的聲音隨著手電光一同探進來:“陸隊,沈警官,我聽說你們在搜地下室,想著或許能幫上忙。”他穿著件淺灰色的外套,手裡拿著個筆記本,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仿佛隻是恰巧路過。
沈硯的目光落在林辰的鞋尖上——那是雙乾淨的皮鞋,鞋邊卻沾著點新鮮的灰塵,顯然不是剛到,更像是在樓梯間站了一會兒。“林顧問怎麼會來這裡?”沈硯開口,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林辰似乎沒聽出異樣,笑著晃了晃手裡的筆記本:“之前做心理調研時,我整理過紅房子的曆史資料,想著或許能提供些線索。剛在一樓碰到你們的隊員,說地下室有個密碼鎖打不開,就過來看看。”他走到鐵櫃前,俯身打量那個密碼鎖,手指輕輕碰了碰撥號盤,動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接觸。
陸時挑眉:“林顧問知道這鎖的密碼?”
“不敢確定,但可以試試。”林辰直起身,目光掃過牆麵,像是在回憶什麼,“我整理資料時看到過,紅房子孤兒院是1966年成立的,當時的院長還特意在奠基碑上刻了年份。這種老式機構的密碼,常常用成立年份做初始密碼,或許可以試試‘1966’?”
他說這話時,指尖輕輕點了點撥號盤上的“1”,眼神自然,語氣平淡,仿佛隻是隨口提起一個無關緊要的信息。沈硯卻皺起了眉——昨天他翻查紅房子的注冊檔案時,確實看到過成立年份是1966,但檔案存放在市局的舊資料庫,普通人很難接觸到,林辰一個“心理顧問”,怎麼會特意去查幾十年前的成立年份?
隊員已經按照林辰的說法開始撥號,“哢嗒”一聲輕響,密碼鎖竟然真的彈開了。櫃門失去支撐,緩緩向外打開,一股更濃重的黴味湧出來,裡麵整齊地碼著幾摞文件,最上麵的一疊用牛皮紙袋裝著,標簽上寫著“2019年度兒童體檢報告”。
“2019年?”陸時伸手拿出那疊報告,指尖拂過泛黃的紙張,翻開最上麵的一本。報告首頁貼著一張模糊的照片,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名字欄寫著“小遠”,出生日期與他們之前查到的失蹤兒童信息完全吻合。他繼續往下翻,體檢項目裡的“神經係統檢查”一欄,赫然寫著“注射苯巴比妥鈉,劑量5g次,每周三次”,簽名處是“張校醫”三個字。
苯巴比妥鈉——沈硯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種藥物屬於鎮靜催眠藥,長期使用會導致兒童神經係統損傷,甚至成癮,正常體檢絕不會給健康兒童注射。他接過陸時遞來的另一本報告,封麵寫著“樂樂”,同樣在神經係統檢查欄看到了相同的藥物記錄,劑量與小遠的一致,簽名也是張校醫。
“這裡至少有十幾本報告,全是2019年的,每個孩子的體檢記錄裡都有鎮靜劑注射記錄。”隊員快速翻完剩下的報告,聲音沉了下來,“他們根本不是在做體檢,是在給孩子定期灌藥,控製他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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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捏著報告的手指泛白,目光掃過林辰:“林顧問,你之前做調研時,沒發現孩子們有異常嗎?比如嗜睡、反應遲鈍?”
林辰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伸手拿起一本報告,翻到藥物記錄那頁,眉頭皺得很緊:“這我真沒注意到。我來的時候,紅房子已經改造成福利院的附屬機構,孩子們大多比較沉默,但我以為是家庭原因導致的內向,沒想到……”他的話沒說完,指尖卻在報告邊緣輕輕頓了一下,那細微的停頓,恰好被沈硯看在眼裡。
沈硯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林辰的手上:“林顧問剛才說,是看了資料才知道紅房子1966年成立的?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資料?”他記得林辰剛才手裡拿著筆記本,此刻卻不見蹤影——顯然是在剛才眾人關注鐵櫃時,悄悄收了起來。
林辰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複平靜:“資料放在辦公室了,下次帶來給沈警官看。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體檢報告嗎?張校醫既然負責注射藥物,肯定知道更多內情,或許能問出小遠的下落。”他刻意把話題引向張校醫,試圖轉移注意力。
沈硯沒有追問,卻在心裡記下了這個疑點。林辰的“巧合”太多了——恰巧知道地下室的存在,恰巧記得幾十年前的成立年份,又恰巧在密碼鎖打不開時出現,甚至連轉移話題的時機都掐得剛剛好。更讓他懷疑的是,剛才打開鐵櫃時,他分明看到林辰的目光在報告堆上掃了一圈,像是在確認什麼,那眼神絕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報告的反應。
“立刻聯係張校醫,讓她到警局配合調查。”陸時的聲音打斷了沈硯的思緒,他把體檢報告仔細收好,放進證物袋,“另外,派人守住紅房子,不準任何人再進入地下室。這些報告是關鍵證據,絕不能出問題。”
隊員們應聲行動,地下室裡的手電光逐漸撤離,隻剩下陸時、沈硯和林辰三人。林辰看著他們把報告收走,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很快又掩飾過去:“那我先回辦公室整理資料,有需要隨時找我。”說完,便轉身向樓梯間走去。
沈硯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鐵門後,才轉頭對陸時說:“林辰有問題。他對這裡的熟悉程度,根本不像個隻做過調研的顧問,而且他提到1966年時,語氣太刻意了,像是早就知道密碼。”
陸時點頭,指尖敲了敲證物袋:“我也注意到了。還有張校醫,這些報告上的簽名都是她,她要麼是被脅迫的,要麼就是參與其中的。如果林辰真的有問題,張校醫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意外’。”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凝重。剛走出地下室,陸時的手機就響了,接通後,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掛了電話,他看向沈硯,聲音裡帶著幾分急促:“市局傳來消息,張校醫半小時前從醫院頂樓墜樓了,當場死亡,現場初步判斷是自殺。”
沈硯的心猛地一沉。半小時前,正是他們在地下室打開鐵櫃的時間。這絕不是巧合——有人在他們找到證據的同時,就迫不及待地滅了口。而那個“巧合”出現在地下室的林辰,無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夜風從樓梯間的窗戶吹進來,帶著深秋的寒意。沈硯攥緊了手裡的證物袋,袋裡的體檢報告仿佛有千斤重。他抬頭看向紅房子的樓頂,烏雲正慢慢遮住月亮,就像那些被掩蓋的真相,剛露出一絲縫隙,就又被黑暗籠罩。但他知道,這一次,他們絕不會再讓真相沉沒——無論是張校醫的死,還是林辰的疑點,都將成為解開謎團的新線索,通向最終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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