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裁坊藏在老城區的巷子裡，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發亮，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上麵“一針一線，量身定製”八個字是手寫的，墨跡透著年頭。陸時推開玻璃門，風鈴“叮鈴”響了一聲，店裡彌漫著羊毛和漿糊的淡香，靠牆的貨架上堆著一卷卷深色布料，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裁剪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師傅，做西裝還是改衣服？”櫃台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拿著軟尺量布料，抬頭看到陸時，眼神裡帶著點打量——來這兒的多是熟客，少見陸時這樣穿著便服、氣質淩厲的年輕人。
陸時亮出證件，走到櫃台前，語氣放平和：“您好，我是市局刑偵隊的，想向您了解點情況。請問林辰先生，是不是常來您這兒定製西裝？”
老人聽到“林辰”的名字，手裡的軟尺頓了一下，放下布料擦了擦手：“林先生啊，是常客，每年都會來做一兩套西裝，品味好，也爽快。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查個案子，需要確認點細節。”陸時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現場提取的藏藍色纖維樣本，“您看一下，這種藏藍色的羊毛混紡麵料，您這兒有沒有用過？林辰先生有沒有定製過這個材質的西裝？”
老人接過照片，從抽屜裡拿出一副老花鏡戴上，湊近看了幾秒，又轉身從貨架上抽出一卷深藍色布料，放在照片旁邊比對：“這個材質我熟，是意大利進口的羊毛混紡，挺貴的，去年就斷貨了。林先生三年前確實定過一套這個顏色的西裝，當時他還特意說，要多做一件同款麵料的馬甲，說是‘搭配著穿方便’。”
陸時心裡一緊，往前湊了湊：“您確定是同款材質？色號、羊毛含量都一樣？”
“錯不了。”老人拍了拍布料，“這料子我就進過兩卷，一卷給林先生做了西裝和馬甲，另一卷去年給一個老板做了大衣，剩下的邊角料都收在倉庫裡。林先生那套西裝，肩寬、袖長都是按他的尺寸特裁的，我這兒還有記錄。”說著，他從櫃台下拿出一個泛黃的賬本，翻到2021年的頁麵，指著一行字跡：“你看，2021年10月，林辰，藏藍羊毛混紡西裝一套，馬甲一件，全款付清。”
陸時看著賬本上的記錄，指尖輕輕敲了敲櫃台——三年前，正好是王浩從張野公司離職、蘇明遠開始收“谘詢費”的時間，林辰在這個節點定製同款纖維的西裝，絕不是巧合。他追問：“那套西裝和馬甲，林辰後來有沒有拿來修改過？或者說，有沒有說過衣服丟了、壞了之類的？”
老人的眼神暗了暗，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語氣有點猶豫：“這……半年前吧，林先生來過一次，說那套藏藍色的西裝‘不小心丟了’，讓我把倉庫裡剩下的邊角料處理掉，彆留著。我當時還納悶，那套西裝挺貴的，丟了怎麼不著急找，反而盯著這點邊角料，但他是客戶，我也不好多問。”
“處理掉？怎麼處理的？”陸時追問，身體微微前傾——這是關鍵，邊角料如果被刻意處理，很可能是怕留下證據。
老人放下茶杯，手指在櫃台上搓了搓，聲音壓低了點：“我本來想留著做些小口袋、袖扣之類的小物件，林先生說‘必須徹底處理，不能留一點’。後來沒過兩天，有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來店裡，說是林先生讓他們來取邊角料的，我就把剩下的料子都給他們了。”
“穿黑西裝的男人？”陸時心裡一動，想起之前王浩鄰居說的“穿黑西裝的人”，“您還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嗎？有沒有說自己是哪個公司的？”
老人皺著眉回憶了一會兒：“個子都挺高，戴著墨鏡，說話挺客氣，但也挺嚴肅，沒說公司名。不過他們走的時候，我看到其中一個人手裡的文件袋上印著‘野望健康’的ogo——就是那個做健康管理的公司，電視上還打過廣告。”
“野望健康？”陸時的心跳漏了一拍——張野的公司。林辰讓處理邊角料，來取的卻是張野的人，這兩人的關係比他想的還要緊密。他拿出手機，調出張野的照片：“您看，這兩個人裡，有沒有這個人？”
老人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是，那兩個人比他年輕，也沒他這麼胖。不過他們提到過‘張總’，說‘張總讓儘快把東西送過去’，我當時還琢磨，這張總是誰呢。”
“張總”——肯定是張野。陸時收起手機，又問：“林辰定製那套西裝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比如讓您不要記錄，或者指定要把邊角料留給誰？”
“反常……倒沒有。”老人想了想，“就是做馬甲的時候，他說‘馬甲的內襯要厚一點，最好能多縫一層布’，我當時還說‘天熱的時候穿會悶’，他說‘沒關係，偶爾穿一次’。現在想想，那馬甲的內襯確實有點厚，不太符合他平時的穿衣習慣。”
陸時心裡有了個猜測——厚內襯會不會是為了藏東西？或者是為了在接觸時不容易留下纖維？但現在沒有證據，隻能先記下來。他拿出紙筆，寫下自己的聯係方式：“師傅，麻煩您再想想，如果記起什麼和林辰、或者那兩個黑西裝男人有關的細節，隨時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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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老人接過紙條，小心翼翼地放進抽屜，“警察同誌，林先生到底怎麼了？他看著挺斯文的，不像是會犯事的人啊。”
陸時沒回答，隻是笑了笑：“謝謝您的配合，打擾了。”說完，他轉身走出錦裁坊，風鈴又“叮鈴”響了一聲，巷子裡的風帶著濕氣吹過來，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拿出手機，撥通沈硯的電話，語氣裡帶著點興奮：“沈隊，有重大發現！林辰三年前在錦裁坊定製過藏藍色羊毛混紡西裝，還做了件同款馬甲，材質和現場提取的纖維完全一致！半年前他說西裝丟了，讓處理邊角料，來取料的是張野公司的人，還提到了‘張總’！”
電話那頭，沈硯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即變得凝重：“確定是同款材質？有沒有可能是巧合？”
“絕對不是巧合。”陸時走到巷口，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老裁縫說那料子他隻進過兩卷，一卷給了林辰，另一卷做了大衣，而且林辰做馬甲的時候特意讓加厚內襯，舉動很反常。還有，取邊角料的人提到‘張總’，肯定是張野，這兩人明顯是串通好的，想把西裝的痕跡徹底抹掉！”
“嗯，這條線索很關鍵。”沈硯的聲音傳來，“你現在在哪兒？直接回局裡，我們把林辰和張野的關聯理一理。另外，老張那邊查到，李娟的丈夫最近和張野見過三次麵，每次都在隱蔽的茶館，像是在商量什麼事。”
陸時腳步頓了頓——李娟的丈夫和張野頻繁見麵，李娟又在屍檢報告上隱瞞信息，現在林辰又和張野綁定，這三個人的陣營已經很明顯了。他說：“我現在就回局裡，對了，老裁縫還說林辰那套西裝是2021年10月做的，正好是王浩離職、蘇明遠開始收‘谘詢費’的時間，這時間點太巧了，說不定那套西裝就是為了‘做事’準備的。”
“有可能。”沈硯的聲音裡帶著點思索，“你回來後，我們再查一下2021年10月前後，星光孤兒院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王浩離職、蘇明遠收封口費、林辰做西裝，這些事湊在一起，肯定不是偶然。”
掛了電話，陸時快步走向停車場。車子發動時，他看著後視鏡裡逐漸縮小的錦裁坊，心裡的線索慢慢串聯起來——林辰的西裝、張野的金錢、李娟的隱瞞、王浩的消失，都指向三年前的某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和星光孤兒院、和沈硯姐姐的死有關。
他拿出手機，翻出林辰的照片——照片上的林辰穿著白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笑容溫和，像個儒雅的學者。可現在看來，這溫和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不為人知的算計和狠辣。陸時握緊方向盤，眼神變得堅定——不管林辰和張野背後的勢力有多強，他都要把他們揪出來，讓那些被掩蓋的真相，重見天日。
回到市局時，沈硯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桌上攤著張野公司的員工名單和星光孤兒院的舊地圖。看到陸時進來，沈硯把一張紙推過去：“這是2021年10月，野望公司的資金流向，你看——他們給蘇明遠轉了第一筆‘谘詢費’，同時還向一個匿名賬戶轉了五十萬，這個賬戶後來查不到了，很可能是給王浩的‘封口費’。”
陸時拿起紙，看著上麵的數字，心裡豁然開朗：“所以2021年10月，他們肯定做了什麼事，需要同時收買蘇明遠和王浩，林辰做西裝，就是為了參與這件事？”
“很有可能。”沈硯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紅點，“這是星光孤兒院的舊址，2021年10月，正好是舊址拆遷的時間。拆遷前，張野的公司以‘公益重建’的名義，派人去舊址清理過‘建築垃圾’——王浩當時就是負責這個項目的員工。”
陸時看著地圖上的紅點，突然想起王浩抽屜裡的“玥”字——沈玥的名字。難道2021年拆遷時，他們在孤兒院舊址發現了和沈玥有關的東西？王浩看到了，所以被他們收買，後來又被滅口或藏起來了？
“沈隊，我們得去孤兒院舊址看看。”陸時抬頭看向沈硯，“不管他們當時埋了什麼，現在說不定還能找到痕跡。”
沈硯點點頭，拿起外套：“好，現在就去。不過要小心，張野肯定已經察覺到我們在查他，說不定會在舊址那邊布控。”
兩人走出辦公室，外麵的天已經放晴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陸時看著沈硯的背影，心裡知道，接下來的調查會更危險，但他沒有退縮——為了哥哥，為了沈玥，為了所有被掩蓋的真相，他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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