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樓的燈光隻剩零星幾盞,技術科的人早已下班,走廊裡的聲控燈隨著沈硯和陸時的腳步忽明忽滅。沈硯推開辦公室門,抬手按下頂燈開關,慘白的光線照亮了滿桌的文件,他隨手將外套搭在椅背上,指著桌麵中央:“把東西都鋪開,今天必須理出個頭緒。”
陸時應聲上前,從公文包裡拿出三卷圖紙,動作比往日沉穩了許多。蹲守王浩的三天和養老院的暗訪,磨去了他身上最後一點浮躁,此刻他指尖捏著圖紙邊緣,小心翼翼地在桌麵上展開——左邊是礦場埋屍現場的航拍圖,紅色標記筆圈出了會計屍體的位置,旁邊附著土壤裡殘留的微量藥物報告;中間是蘇明遠墜樓點的示意圖,窗戶與地麵的角度、墜落軌跡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右下角貼著那根淡藍色纖維的比對結果;右邊則是孤兒院舊址的平麵圖,褪色的線條勾勒出教學樓、宿舍和後勤房的位置,沈玥日記裡提到的“小黑屋”被沈硯用紅筆打了個叉。
“先從礦場開始。”沈硯拿起馬克杯,喝了口涼透的咖啡,指尖點在埋屍現場圖上,“會計死於藥物過量,屍體被倉促掩埋,現場沒有打鬥痕跡,說明是熟人作案。結合張野通過‘啟盛商貿’挪用孤兒院資金的流水,他的死隻有一個原因——知道得太多,且有證據。”
陸時立刻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指尖劃過之前記錄的要點:“張野早年靠礦業起家,礦場會計手裡肯定有他虛報成本、轉移資金的賬本。會計死前一周,曾去過林辰診所拿藥,雖然病曆被銷毀了,但藥監那邊查到林辰給礦場員工開過同款鎮靜劑,劑量遠超常規。”
“沒錯,林辰是幫凶。”沈硯的指尖移向中間的墜樓示意圖,“再看蘇明遠。他墜樓前兩周,頻繁出入孤兒院舊址,還找過當年的老員工打聽情況。我們在他家裡找到的錄音筆,雖然損壞了,但技術隊恢複了片段,裡麵有孩子的哭聲和‘吃藥’‘不許說’的字眼。”
陸時猛地抬頭,眼神亮了起來:“這就能對上了!蘇明遠作為兒科醫生,肯定是發現了當年孤兒院存在體罰孩子、甚至強製喂藥的事,而且掌握了實錘證據——說不定是當年的處方,或者孩子的就診記錄。張野怕他曝光,才設局讓他‘墜樓’。”
“林辰在這中間扮演了關鍵角色。”沈硯從文件堆裡抽出林辰做的心理側寫報告,語氣帶著嘲諷,“他故意把蘇明遠塑造成‘因醫療事故抑鬱自殺’的形象,甚至偽造了蘇明遠的就診記錄,引導我們往單人自殺的方向查。要不是發現了纖維線索,我們可能真的被騙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最右邊的孤兒院平麵圖上。沈硯伸手按住“小黑屋”的標記,聲音沉了下來:“當年我姐在日記裡寫過,有孩子不聽話就會被關進去,還說‘醫生給的糖吃了會睡覺’。現在看來,所謂的‘糖’就是林辰開的鎮靜劑,目的是讓被體罰的孩子閉嘴。”
陸時的指尖在平麵圖邊緣摩挲著,突然皺起眉:“沈隊,我發現一個問題。林辰給我們做側寫時,一直強調‘凶手行事縝密,獨來獨往’,但現在看,每件事都是多人配合——有人下藥,有人處理屍體,有人偽造證據,這根本是團夥作案。”
沈硯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放下馬克杯,從抽屜裡抽出一份檔案,推到陸時麵前:“你終於反應過來了。林辰的側寫全是陷阱,他在刻意掩蓋‘團夥’的痕跡,讓我們以為背後隻有一個人,從而拖延時間。”
檔案封皮上寫著“孤兒院誌願者登記表”,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陸時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林辰年輕時的照片——那時他還沒戴眼鏡,眉眼青澀,穿著白色的誌願者馬甲,站在孤兒院的大門口。背景裡,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鬨,其中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少年,眉眼輪廓格外熟悉。
“這是……張野?”陸時的指尖頓在照片上,語氣帶著難以置信。
沈硯點點頭,指尖在照片背景處敲了敲:“技術隊剛把這張照片修複清楚。二十年前,林辰是孤兒院的誌願者,而張野當時是孤兒院裡的‘孩子王’,兩人從那時就認識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林辰會死心塌地幫張野——他們的交情,早就埋在孤兒院的土壤裡了。”
陸時倒吸一口涼氣,重新審視桌上的三張圖,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這麼一來,所有線索都串起來了!礦場會計的死,是為了掩蓋張野挪用孤兒院資金的證據;蘇明遠的死,是為了掩蓋當年孤兒院體罰、喂藥的黑幕;而李娟的死,是因為她幫張野銷毀了蘇明遠留下的證據,沒用了就被滅口。這三起案子,本質上都是為了掩蓋二十年前的孤兒院舊案!”
“不止這些。”沈硯補充道,“王浩作為張野的前司機,肯定參與了資金轉移,他手腕上的同款表帶就是證明;趙靜被張野控製,一方麵是因為知道太多,另一方麵可能也是當年的受害者之一,所以才會冒險發求救信號。林辰負責提供藥物、偽造醫療記錄,張野統籌全局,王浩負責執行臟活,這就是他們的團夥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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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裡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陸時根據兩人的對話,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張關係圖,用箭頭將張野、林辰、王浩、趙靜與三起案件、孤兒院舊案連接起來,原本雜亂的線索瞬間變得清晰。他抬頭看向沈硯,發現對方也在盯著那張關係圖,眼神裡帶著複雜的情緒。
“沈隊,當年孤兒院的事,是不是和你姐的死也有關係?”陸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他知道沈玥的死是沈硯的心病,但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孤兒院,這個問題終究繞不開。
沈硯的指尖輕輕拂過孤兒院平麵圖,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姐當年就是因為發現了孤兒院的問題,才會被他們盯上。她日記裡最後一頁寫著‘他們要對孩子下手’,然後就出了‘意外’。我查了二十年,終於快摸到真相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陸時沒有再追問,隻是把那張修複後的誌願者照片推到沈硯麵前:“林辰和張野二十年前就勾結在一起,那當年的事,他們倆肯定都是主謀。現在我們有纖維證據、有資金流水、有王浩的破綻、有趙靜的求救,還有這張照片,足夠釘死他們了。”
“還不夠。”沈硯搖搖頭,“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比如當年的處方記錄、資金挪用的賬本,或者能指證他們的人證。王浩和趙靜都是突破口,但王浩被他母親的醫藥費拿捏,趙靜被嚴密監控,貿然行動會打草驚蛇。”
陸時想了想,突然說道:“林辰診所的冷藏櫃!之前您說冷藏櫃近期頻繁開啟,裡麵肯定藏了東西,說不定就是當年的處方原件,或者是給趙靜、王浩用的控製藥物。還有城郊的廢棄倉庫,黑色轎車去過那裡,說不定藏著賬本之類的關鍵證據。”
沈硯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你說得對。技術隊已經查到倉庫的位置,明天我們兵分兩路——你繼續盯著王浩,看他會不會再和張野的人接觸;我去協調藥監和刑偵,對林辰診所進行突擊檢查,同時搜查廢棄倉庫。隻要找到這些物證,就能正式收網。”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通明。遠處的鐘樓傳來十二點的鐘聲,沈硯回頭看向陸時,嘴角難得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之前總覺得你太衝動,現在看來,你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陸時愣了一下,隨即撓了撓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還不是沈隊你帶得好。之前蹲守王浩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查案不是靠一腔熱血,得沉住氣找線索。”
沈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桌上的關係圖:“回去休息吧,明天有的忙。記住,不管查到什麼,第一時間聯係我,不許單獨行動。”
“明白!”陸時收起筆記本和圖紙,動作麻利地整理好桌麵。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回頭問道:“沈隊,淡藍色纖維是從蘇明遠的指甲縫裡找到的,來自張野辦公室的地毯,那是不是說明,蘇明遠墜樓前,和張野正麵接觸過?”
沈硯眼神一凜:“很有可能。蘇明遠應該是拿著證據去找張野對峙,被張野滅口後偽造成自殺。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張野那麼著急銷毀證據——他怕蘇明遠還有備份。”
陸時點點頭,轉身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聲控燈再次熄滅,沈硯關上門,重新坐回辦公桌前。他拿起那張誌願者照片,指尖在少年張野的臉上劃過,眼神冷冽如冰。
二十年前的賬,二十年後的罪,這一次,他不會再讓真相石沉大海。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亮了桌上的線索拚圖,也照亮了沈硯眼中的堅定。他知道,明天將是決定性的一天,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博弈,終於要迎來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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