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王浩縮在鐵椅上,雙手戴著手銬的位置泛出紅痕。從診所被帶回局裡的兩個小時裡,他始終低著頭重複一句話:“我就幫張野拿過幾次藥,彆的什麼都不知道。”
陸時坐在對麵,指尖敲了敲桌麵的審訊記錄。紙上密密麻麻的問號,全是關於資金流向的缺口——王浩作為張野的前司機,不可能隻負責“拿藥”這麼簡單,尤其是“啟盛商貿”的資金流水裡,多次出現指向他個人賬戶的可疑轉賬。
“王浩,你母親的肺癌晚期,現在在市一院腫瘤科住院吧?”陸時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精準戳中要害,“上周三下午,你去繳費窗口補交了三萬塊化療費,那筆錢是‘啟盛商貿’當天轉給你的,備注是‘差旅費’。”
王浩的肩膀猛地一顫,頭埋得更低了,喉結在脖頸間滾動了一下,卻沒應聲。
“張野拿捏著你母親的醫藥費,你不得不聽他的,這點我們能理解。”陸時放緩了語氣,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醫院繳費單的複印件,推到他麵前,“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突然給你轉錢?不是因為你‘聽話’,是因為林辰被抓了,他需要找個人頂包。”
這句話讓王浩的身體瞬間僵住。他猛地抬頭,眼裡滿是恐慌:“不可能!張野說過……說過隻要我守口如瓶,我媽的醫藥費他全包!”
“林辰落網時,你正好去診所拿藥,這未免太巧合了。”陸時拿出手機,調出一張截圖——那是技術隊恢複的張野與手下的聊天記錄,其中一句“王浩沒用了,找機會處理掉”格外清晰,“這是今早技術隊剛恢複的記錄,‘處理掉’是什麼意思,不用我解釋吧?”
王浩的臉色瞬間慘白,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發白。他盯著那張截圖看了許久,突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可能……他騙我?他明明說過不會虧待我!”
陸時沒有繼續施壓,起身走到窗邊。沈硯在審訊室外的觀察室裡比了個“暫緩”的手勢,兩人昨晚就商量好,對付王浩這種被脅迫的棋子,硬審沒用,得打“心理軟肋+證據施壓”的組合拳。
半小時後,陸時走出審訊室,沈硯遞過來一支煙:“怎麼樣?他的心理防線鬆了,但還在怕。”
“怕張野報複,更怕母親沒人管。”陸時揉了揉眉心,“我剛才提了醫藥費,他反應很大。或許可以從這裡突破——找個他信得過的人,遞點‘實錘’消息。”
沈硯點點頭,指尖在觀察窗上敲了敲:“技術隊查到他有個發小叫李強,以前跟他一起在張野的礦場打工,後來因為工傷離職了,兩人還常聯係。讓李強帶個話,就說張野已經在找‘替罪羊’,還停了他母親的後續治療費用。”
“另外,把‘啟盛商貿’的空殼公司證明調出來,讓李強順便帶張截圖過去。”沈硯補充道,“讓他知道,張野的資金鏈我們已經摸透了,他就算扛著,也護不住任何人。”
傍晚六點,市一院門口的小吃攤前,李強拿著手機找到正在給母親買粥的王浩。看到屏幕裡張野與手下的聊天記錄,再加上那張“啟盛商貿”被列為空殼公司的工商截圖,王浩手裡的保溫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粥灑了一地。
“強子,這……這是真的?”王浩的聲音發顫,抓住李強的胳膊,“張野真停了我媽醫藥費?還說要處理我?”
“千真萬確,我托醫院的朋友問了,你媽明天的靶向藥已經斷供了。”李強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陸警官讓我給你帶句話,如果你能說實話,他們可以協調醫院先續上治療,還能幫你申請司法救助。他說,張野那種人,從來不會留活口。”
王浩盯著紙條上的電話號碼,指尖冰涼。夜色漸濃,他站在醫院的走廊裡,看著病房裡母親熟睡的臉,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張野的恩情是假的,威脅是真的;自己的隱忍是蠢的,母親的命是真的。
晚上八點,陸時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陸警官……我是王浩。”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隱約的風聲,“我想跟你談談,但我不敢去局裡,張野的人可能在盯著我。”
“老地方,城西的‘老槐樹茶館’,最裡麵的包間。”陸時報出地址,這是之前盯梢王浩時發現的隱蔽點,“我一個人來,你放心。”
四十分鐘後,陸時推開茶館包間的門。王浩縮在角落,麵前的茶杯沒動過,熱氣已經散了。看到陸時進來,他猛地站起來,眼神裡滿是混雜著恐懼與決絕的複雜情緒。
“坐吧,沒人跟蹤。”陸時拉過椅子坐下,給兩人倒了杯茶,“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王浩雙手捧著茶杯,指尖的溫度卻暖不透冰涼的瓷壁。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張野每年都會通過我中轉資金,最少五十萬,最多的時候有兩百萬。錢先打到我個人賬戶,再由我轉到一個匿名的孤兒院賬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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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賬戶?”陸時立刻拿出筆記本,“戶名、開戶行是什麼?資金用途呢?”
“戶名是‘孤兒院專項基金’,開戶行是城郊的農商行,具體賬號我記不清了,但每次轉賬的憑證我都偷偷拍了照,存在家裡的舊手機裡。”王浩的聲音開始發抖,“那些錢根本不是給孤兒院的,一半是給當年知情的老員工發‘封口費’,另一半用來打點關係,把當年的事壓下去。”
陸時的筆尖飛快劃過紙張,追問道:“當年的事具體指什麼?體罰孩子、喂藥,還是資金挪用?”
“都有。”王浩埋下頭,聲音低得像懺悔,“張野當年是孤兒院的‘孩子王’,後來靠著林辰他爸的關係接了礦場的活,就開始從孤兒院的賬戶裡挪錢。一開始隻是小打小鬨,後來乾脆注冊了‘啟盛商貿’,把礦場的黑錢洗白,再以‘捐贈’的名義轉回自己手裡。”
“會計發現的就是這個?”
“對。”王浩點頭,“礦場會計手裡有張野虛報成本、挪用資金的賬本,去年年底找過張野對峙,要五十萬封口費。張野表麵答應,轉頭就讓林辰配了過量的鎮靜劑,讓我把會計騙到礦場埋了。”
陸時的心跳漏了一拍,終於摸到了礦場埋屍案的直接證詞。他追問:“蘇明遠呢?他找你要過什麼?”
提到蘇明遠,王浩的身體晃了一下,臉上露出愧疚:“蘇醫生墜樓前一周找過我,說他查到孤兒院當年有孩子被喂藥,懷疑資金有問題,想找我要資金明細。我不敢不給張野說,他當時就火了,說蘇明遠‘活膩了’。”
“後來呢?張野怎麼安排的?”
“他讓林辰偽造蘇明遠的抑鬱就診記錄,還讓我把蘇明遠約到公司頂樓‘談事’。”王浩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沒上樓,就在樓下等,後來就聽說他墜樓了。張野給了我五萬塊,讓我彆亂說話,還威脅說要是漏嘴,就停了我媽所有治療。”
陸時停下筆,看著眼前這個被脅迫的男人。他的懦弱間接導致了蘇明遠的死亡,但此刻的坦白,卻補上了證據鏈裡最關鍵的一環——資金中轉的證詞,將張野的“資金挪用”“買凶滅口”兩條罪狀牢牢釘死。
“趙靜說的倉庫,你知道在哪嗎?”陸時問出最關鍵的問題,“裡麵是不是藏著賬本?”
王浩抬起頭,眼神清明了些:“知道,在城郊的廢棄物流園裡,最裡麵那個帶鐵鎖的倉庫。張野去年讓我去搬過東西,全是舊賬本和文件,還說那是‘保命的東西’。鑰匙在他辦公室的保險櫃裡,密碼是他的生日,。”
陸時立刻拿出手機,把倉庫位置和保險櫃密碼發給沈硯。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到沈硯回複的“收到,立刻部署”,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一半。
“我都說了,能……能幫我媽續上治療嗎?”王浩小心翼翼地問,眼裡滿是期盼。
“我已經讓同事去醫院協調了,醫生說今晚就能續上靶向藥。”陸時收起筆記本,“你提供的證詞很關鍵,算立功表現,後續會從輕處理。但你得配合我們,等下跟我回局裡做正式筆錄。”
王浩重重點頭,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癱坐在椅子上。窗外的月光透過茶館的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布滿淚痕的臉上,分不清是解脫還是悔恨。
陸時走出包間時,沈硯的電話打了進來:“倉庫位置確認了,技術隊查到張野的車剛離開公司,往城郊方向去了,估計是想轉移賬本。”
“我馬上帶王浩過去,他知道保險櫃密碼。”陸時看了眼包間裡的王浩,“證詞都錄了,資金鏈和殺人動機全對上了。”
“好,我們在物流園彙合。”沈硯的聲音裡帶著罕見的篤定,“這次,不會讓他再跑了。”
掛了電話,陸時回頭看向包間。王浩正對著茶杯發呆,手裡緊緊攥著那張李強遞給他的紙條。陸時知道,這個男人的“孤注一擲”,不僅是為了母親,更是為了擺脫張野的控製,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
警車在夜色中疾馳,陸時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王浩的反水,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最後的枷鎖——資金挪用的證詞填補了證據空白,倉庫位置和保險櫃密碼直指核心物證,張野的幕後陣營,終於要迎來全麵崩塌的時刻。
“還有多久到物流園?”王浩突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
“二十分鐘。”陸時看了眼導航,“彆怕,我們有足夠的人手。”
王浩沒再說話,轉頭看向窗外。夜色深沉,遠處的廢棄物流園隱約露出輪廓,那裡藏著二十年前的罪惡,也藏著最終的真相。陸時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警車朝著真相的方向,加速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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