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把孤兒院的黃土路泡成了泥漿,沈硯站在老銀杏樹下,皮鞋尖已經沾了半圈褐色的泥點。八點十分,趙靜的身影本該出現在花園入口,可視野裡隻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荒草,以及遠處街角那輛始終沒熄火的黑色轎車——張野的車就停在那裡,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沈隊,張野還在車裡坐著,沒動靜。”耳麥裡傳來便衣的彙報,夾雜著雨滴砸在傘麵上的聲響。沈硯抬手按了按耳麥,目光掃過花園四周的月季叢,監聽設備的綠燈在草叢裡隱沒,六組便衣都已就位,隻等趙靜出現。
突然,一陣微弱的呻吟從入口方向傳來。沈硯猛地回頭,看見趙靜蜷縮在石階上,藏藍色外套沾滿泥漿,懷裡的鐵盒子摔在一旁,鎖扣已經崩開。她的額角滲著血,眼睛半睜半閉,顯然是剛被人襲擊。
“快!送醫院!”沈硯快步衝過去,指尖剛碰到趙靜的手腕,就瞥見她攥緊的右手——掌心死死捏著半張被揉爛的紙片。他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指,展開紙片,上麵是幾行模糊的字跡:“1999年7月,小雅拒食,罰站三小時,體溫39度”,末尾的簽名被水漬暈開,隻露出一個“趙”字的偏旁。
“張野動手了!”沈硯對著耳麥低吼,“一組攔截黑色轎車,彆讓他跑了!”可等他抬頭再看街角,那輛黑色轎車已經猛地調轉車頭,輪胎碾過積水,濺起半米高的水花,朝著城郊的方向疾馳而去。
便衣立刻驅車追擊,引擎聲劃破雨幕。沈硯蹲下身,看著醫護人員把趙靜抬上救護車,鐵盒子裡的東西撒了一地——幾張泛黃的體檢表,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嗜睡”“食欲不振”等症狀,還有一張褪色的合影,照片裡的趙靜抱著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背景是孤兒院的月季花叢。
“沈隊,陸隊那邊傳來消息,張野的車往廢棄礦洞方向開了,他正帶著人追。”隊員撿起體檢表遞過來,“技術隊初步比對,這些體檢表都是當年孤兒院的孩子的,其中幾個孩子後來失蹤了。”
沈硯捏著那張合影,指腹劃過照片裡小女孩的笑臉。王浩說過張野是“孩子王”,蘇明遠查過“喂藥”,現在趙靜又帶著體罰記錄出現——這些碎片拚在一起,指向的顯然不隻是資金挪用那麼簡單。他突然想起林辰,那個藏在診所裡的“影子”,立刻對著耳麥下令:“立刻去林辰的診所,全麵搜查,重點找和孤兒院相關的東西!”
上午九點,林辰的診所大門緊閉,卷簾門拉得嚴嚴實實。技術隊撬開門鎖時,一股消毒水混合著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診所裡很整潔,藥櫃上的藥瓶擺放整齊,診療台上甚至還放著沒收拾的聽診器,看起來像隻是臨時離開。
“沈隊,裡間有個暗門。”隊員的聲音從診室傳來。沈硯走過去,看見牆壁上的藥櫃被推開,後麵藏著一道鐵門,密碼鎖的屏幕還亮著。技術隊很快破解了密碼——是林辰的生日,和張野的保險櫃密碼一樣,都是用自己的生日做密鑰,狂妄又愚蠢。
鐵門推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暗門後的密室不大,四麵牆上貼滿了孤兒院的舊照片,大部分是孩子們的單人照,照片邊角都用紅筆圈出了名字。牆角堆著十幾個紙箱,打開最上麵的一個,裡麵全是泛黃的檔案袋,封麵上寫著“孤兒院資金支出明細”“孩子用藥記錄”等字樣。
“沈隊,找到這個!”隊員遞過來一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林辰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張哥,蘇明遠昨天又來問喂藥的事,我快瞞不住了……”緊接著是張野的怒吼:“怕什麼?他再問就給你那瓶‘特殊’的鎮靜劑,讓他永遠閉嘴!”
錄音筆裡的內容斷斷續續,卻完整記錄了兩人策劃殺害蘇明遠的過程——林辰偽造抑鬱病曆,張野安排王浩約蘇明遠見麵,最後由林辰在蘇明遠的水杯裡加了過量鎮靜劑,偽裝成墜樓自殺。
“還有這個!”另一個隊員從紙箱裡翻出一遝照片,畫麵觸目驚心:趙靜正拿著戒尺抽打一個小男孩的手心,張野站在一旁冷笑,還有幾張是孩子們被關在小黑屋裡的場景。照片背麵都有日期,最早的一張是1998年,最晚的是2004年孤兒院解散前。
沈硯捏著照片,終於明白趙靜為什麼突然反水——她既是施暴者,也是被張野拿捏的棋子。那些體罰記錄和照片,既是她的罪證,也是張野控製她的把柄。現在她想把證據交給警方,卻被張野提前下了手。
“技術隊查一下林辰的行蹤,他肯定沒跑遠。”沈硯的聲音冰冷,“另外,把這些檔案全部帶回局裡,和王浩的證詞比對,務必形成完整的證據鏈。”
中午十二點,抓捕林辰的消息傳來——他躲在城郊的廢棄倉庫裡,正準備燒毀一遝文件,被提前埋伏的隊員抓了個正著。那些沒燒完的文件碎片上,清晰可見“小雅”“埋屍”“礦洞”等字樣。
審訊室裡,林辰穿著囚服,頭發淩亂,卻依舊保持著鎮定。他坐在鐵椅上,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看著陸時把照片和錄音筆推到他麵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些能說明什麼?照片是趙靜乾的,錄音是合成的,你們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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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遠墜樓當天,你在他的水杯裡加了鎮靜劑,藥店的監控拍到你買過同款藥,藥效和他體內檢測出的完全一致。”陸時拿出檢測報告,“會計失蹤前,有人看見你和他一起進了礦場,王浩也指認是你配的過量鎮靜劑。這些還不夠嗎?”
林辰的臉色變了變,卻依舊嘴硬:“那是他們栽贓我!張野想讓我頂罪,王浩早就被你們策反了,他們的話能信嗎?”
“那這個呢?”沈硯推門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密封袋,裡麵裝著半片安眠藥,“這是在你診所密室的地板縫裡找到的,上麵有你的指紋,藥效和蘇明遠體內的鎮靜劑成分完全吻合。還有你和張野的通話記錄,技術隊恢複了所有刪除的內容,包括你們商量怎麼處理趙靜的部分。”
林辰的肩膀猛地一顫,眼神裡的鎮定終於崩塌。他盯著密封袋裡的安眠藥,喉結滾動了幾下,卻依舊不肯認罪:“就算我幫張野做事,那也是被他逼的!他拿我家人的安全威脅我,我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陸時的聲音陡然提高,“蘇明遠隻是想查清真相,你就給他下了藥;會計隻是想要封口費,你就親手殺了他。這些都是被逼迫的嗎?”
林辰沉默了,頭埋得越來越低。審訊室裡的白熾燈亮得刺眼,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像在審判他的罪行。過了許久,他突然抬起頭,眼裡滿是瘋狂的笑意:“你們贏不了張野的,他背後有人。就算你們抓了我,也永遠找不到埋孩子的具體位置。”
“埋孩子?”陸時的心猛地一沉,“什麼孩子?小雅是誰?”
林辰卻不再說話,隻是冷笑。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無論陸時和沈硯怎麼追問,他都拒不回應,隻反複念叨著“找不到的,永遠找不到”。
審訊室外,雨已經停了。沈硯揉了揉眉心,看著走廊裡來來往往的隊員:“趙靜那邊怎麼樣了?”
“醫生說她隻是輕微腦震蕩,已經醒了,但情緒很不穩定,不肯說話。”隊員遞過來一杯熱水,“技術隊正在比對密室裡的檔案,發現有五個孩子的記錄在2000年突然中斷,其中就有照片裡那個叫小雅的女孩。”
陸時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天空。雨過天晴,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卻驅不散他心裡的陰霾。林辰的落網,意味著“醫生墜樓案”和“會計失蹤案”終於有了結果,單元案算是閉環了。但“埋孩子”的說法,以及張野背後的“隱藏勢力”,都指向了更深的陰謀。
“張野還在逃,礦洞那邊已經派人搜了,但沒找到人。”沈硯走到陸時身邊,“趙靜醒了,或許她能告訴我們小雅的下落,還有埋屍的位置。”
陸時點點頭,拿起外套:“我去醫院見趙靜。你留在局裡,讓技術隊重點排查2000年前後孤兒院的失蹤記錄,和礦場的施工日誌比對,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醫院的病房裡,趙靜靠在床頭,手裡緊緊攥著那張泛黃的合影。看到陸時走進來,她的身體猛地一縮,眼裡滿是恐懼和愧疚。陸時拉過椅子坐下,把一杯溫水放在她麵前:“我們找到了你診所密室裡的檔案,也抓到了林辰。他說,你們埋了孩子。”
趙靜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捂著臉,肩膀劇烈顫抖:“是張野逼我的……小雅隻是不肯喝藥,他就把她關在小黑屋裡,後來……後來小雅就沒氣了……”
陸時的心沉到了穀底:“小雅的屍體埋在哪?還有其他孩子嗎?”
趙靜抬起頭,眼裡布滿血絲:“埋在礦場的廢棄坑道裡……還有三個孩子,都是因為不聽話,被張野活活打死的……我不敢說,他威脅我,說要是漏嘴,就殺了我兒子……”
陸時拿出筆記本,飛快地記錄著:“坑道的具體位置還記得嗎?有標記嗎?”
趙靜想了想,顫抖著說:“有……張野在坑道入口種了棵白楊樹,現在應該長大了……”
陸時立刻站起來,把記錄好的地址發給沈硯。推開門的瞬間,他看見陽光灑在病房的地板上,照亮了趙靜手裡的合影。照片裡的小雅笑得天真,可她的生命,卻永遠停在了那個被體罰的夏天。
回到局裡,沈硯已經帶著隊員準備出發:“技術隊查到礦場2000年確實有個廢棄坑道,入口處有棵白楊樹,和趙靜說的一致。我們現在就過去,張野很可能也在那。”
陸時點點頭,拿起對講機:“通知所有在外隊員,立刻前往礦場廢棄坑道,實施全麵封鎖。這次,一定要抓住張野,找到孩子們的屍體。”
警車在陽光下疾馳,陸時看著窗外掠過的田野。林辰落網了,趙靜開口了,線索終於指向了最後的真相。但他知道,這隻是開始——張野背後的勢力還沒浮出水麵,而那些被埋在坑道裡的孩子,還在等著正義的到來。
對講機裡傳來隊員的彙報:“陸隊,礦場入口發現張野的車,人不見了,坑道入口的白楊樹還在。”
陸時握緊方向盤,眼神堅定:“進去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張野,找到孩子們的屍體!”
警車朝著礦場的方向疾馳而去,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罪惡,終於要在那個廢棄的坑道裡,迎來最終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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