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沒停,細密的雨絲裹著潮濕的風,往孤兒院舊址的破窗裡灌。沈硯剛把那截紅繩揣進內袋,轉身就撞進一道帶著寒氣的目光裡——陸時站在雜物間門口,警服外套被雨水打濕了大半,懷裡抱著個牛皮紙文件袋,指節因為攥得太緊而泛白。
“你果然在這。”陸時的聲音比外麵的雨還冷,他上前兩步,文件袋“啪”地拍在沈硯麵前的積灰木箱上,抽出一張泛黃的紙遞過去,“看看這個。2000年夏天,陸明在孤兒院做兼職,負責登記捐款明細,簽字和屍檢報告上一模一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知道我哥涉案,還一直瞞著我?”
沈硯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陸明”兩個字的筆跡歪扭卻刺眼,和他當年用墨水塗掉的痕跡重疊在一起。他喉結動了動,想說當年的苦衷,想說張野的威脅,可話到嘴邊,隻變成一句乾澀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陸時突然提高了聲音,一把揪住沈硯的衣領,將他按在滿是灰塵的牆角。牆麵上的蛛網被震得晃動,灰絮落在沈硯的肩膀上,他下意識地皺緊眉——潔癖發作時的生理性不適順著脊椎往上爬,指尖甚至開始發麻。換作平時,他早就推開對方,可此刻,他的手懸在半空,終究沒落下。
“你說話啊!”陸時的眼底滿是紅血絲,語氣裡摻著失望和憤怒,“我們是搭檔,查案要互通線索,你卻一直把我蒙在鼓裡!沈硯,你到底在怕什麼?怕陸明真的和沈玥的死有關,還是怕你當年的‘隱瞞’被揭穿?”
最後那句話像根針,紮進沈硯最不願觸碰的地方。他猛地抬眼,撞上陸時的目光,聲音也冷了下來:“我在查案,彆妨礙我。”
“妨礙你?”陸時像是聽到了笑話,冷笑一聲,拳頭突然揮了過來。沈硯沒躲,顴骨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鈍痛順著臉頰蔓延開,嘴角瞬間破了皮,血腥味在舌尖散開。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扶住身後的木箱才站穩。
還沒等他反應,陸時又衝了上來,兩人扭打在一起。積灰的木箱被撞翻,裡麵的舊玩具散落一地,塑料娃娃的頭滾到腳邊,沾了泥汙。沈硯被陸時按在地上,雨水混著灰塵濺到他的臉上,潔癖帶來的煩躁幾乎要衝破理智,可他看著陸時泛紅的眼眶,終究還是鬆了抵在對方胸口的手。
陸時沒料到他會突然卸力,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在碎木頭上。沈硯下意識地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兩人的動作頓住,四目相對,空氣裡隻剩下彼此的喘息聲和外麵的雨聲。陸時的手腕很燙,隔著濕冷的警服,沈硯能感覺到他脈搏的劇烈跳動。
“彆用這種眼神看我。”沈硯先移開目光,鬆開手,聲音硬邦邦的,“要查陸明,我不攔著,但彆打亂我的計劃。”
“你的計劃?就是一直瞞下去,直到真相爛在地裡?”陸時揉了揉被拽紅的手腕,還想說什麼,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哎呀,這是怎麼了?”林辰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他撐著一把黑傘,手裡拿著個藍色文件夾,慢慢走近,“沈隊,陸隊,你們怎麼在這動手了?要是被局裡知道,影響可不太好。”
他蹲下身,假意去扶沈硯,手指卻不經意地碰了碰沈硯肩膀上的灰,語氣帶著隱晦的提醒:“沈隊,您平時最在意這些了,怎麼今天……”
沈硯沒接他的話,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警服上的灰,動作有些僵硬——潔癖的不適還沒消退,隻是被剛才的衝突壓了下去。
林辰見狀,把藍色文件夾遞過來,笑著說:“對了,沈隊,這是你的心理評估報告,局裡讓我送過來。您最近辦案壓力大,要是有什麼情緒問題,可彆憋著,不然容易影響判斷。”
他特意把“影響判斷”幾個字說得重了些,眼角的餘光掃向陸時。果然,陸時的臉色更沉了,看向沈硯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懷疑——連心理評估都要單獨送,沈硯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他?
“沈隊要是問心無愧,何必藏著掖著?”林辰像是隨口一說,卻精準地戳中了陸時的心思,“畢竟陸隊也是為了查案,為了他哥的事,著急也是難免的。您要是早點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也不至於鬨成這樣。”
沈硯瞥了林辰一眼,這人的出現太巧了,巧得像是刻意等在這裡。他剛想開口反駁,陸時卻先一步說話了:“不用你多嘴。”
陸時轉向沈硯,語氣裡已經沒了之前的憤怒,隻剩下冰冷的決絕:“從今天起,各查各的。你查你的張野,我查我的陸明,我們不再是搭檔。”
說完,他撿起地上的文件袋,轉身就走。雨水打在他的背影上,把警服淋得更透,像是要把所有的溫度都衝掉。沈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嘴角的痛感還在,心裡卻比臉上更沉。
林辰站在一旁,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他拍了拍沈硯的胳膊,語氣輕描淡寫:“沈隊,彆往心裡去。陸隊也是急糊塗了,等他冷靜下來就好了。您先看看評估報告吧,局裡還等著我回話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沈硯沒接那份報告,隻是盯著陸時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久。牆角的積灰被剛才的打鬥攪得揚起,又慢慢落下,落在他的鞋尖上。他突然想起剛才扶住陸時的那一刻,對方手腕的溫度,還有眼裡的失望——他們之間的信任,好像真的隨著這一拳,碎了。
“我知道了。”沈硯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報告你先拿回去,我晚點去局裡取。”
林辰應了聲“好”,轉身離開時,特意回頭看了一眼。沈硯還站在原地,背影落寞,和這個廢棄的孤兒院一樣,透著股揮之不去的沉鬱。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傘收起來,雨水滴在文件袋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沈硯待林辰走後,才靠在冰冷的牆上,緩緩閉上眼。嘴角的血腥味還在,肩膀上的灰塵讓他渾身不自在,可他沒像往常一樣立刻清理。他摸出內袋裡的紅繩,冰涼的鈴鐺貼著掌心,輕輕一晃,細碎的聲響在空蕩的雜物間裡回蕩。
陸時說要各查各的,他沒反駁。有些事,確實需要單獨查清楚,比如張野的下落,比如陸明當年到底知道多少。隻是他沒想到,他們會走到“決裂”這一步,以一場拳頭相向的方式。
他睜開眼,看向門口。雨還在下,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越來越遠——應該是陸時走了。沈硯握緊手裡的紅繩,轉身往門外走。鞋底踩過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像是在為這場沉默的決裂,畫上一個冰冷的句號。
從今天起,他們不再是搭檔,而是兩條平行線,朝著同一個真相奔去,卻再也不會並肩。隻是沈硯心裡清楚,那道沒推開陸時的手,那句沒說出口的“苦衷”,還在心裡留著一絲餘溫——或許,等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們還有機會,把這破碎的信任,重新拚回來。
他坐進車裡,發動引擎。後視鏡裡,孤兒院的輪廓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雨幕裡。沈硯打開導航,輸入“紅繩山”三個字——不管陸時走哪條路,他都要先找到張野,找到2000年那個雨夜的全部真相。
喜歡雙生痕:暴雨中的硬幣與紅繩謎局請大家收藏:()雙生痕:暴雨中的硬幣與紅繩謎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