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門口的警車還沒熄火，沈硯剛拉開車門，褲兜裡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市一院急診”的名字，他指尖頓了頓，劃開接聽鍵，聽筒裡立刻傳來護士急促的聲音：“沈警官！趙靜病情突然惡化，現在半昏迷，嘴裡一直念叨著胡話，你們趕緊來一趟！”
“知道了。”沈硯掛了電話，轉身就看到陸時也拿著手機站在車旁，眉頭擰成一團——顯然，他也接到了同樣的通知。兩人對視一眼，空氣裡還殘留著剛才在孤兒院的緊繃感，沈硯手臂上的紗布已經滲出血跡，陸時小臂上的包紮也沾了些灰塵，可此刻誰都沒提之前的爭執。
“走。”陸時率先拉開車門，聲音比剛才緩和了些。沈硯沒說話，彎腰坐進副駕，警車引擎發出一聲轟鳴，朝著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車窗外的夕陽徹底沉了下去，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透過車窗照在兩人臉上，一半明，一半暗，像極了他們此刻對彼此的態度——半是懷疑，半是不得不靠近的妥協。
市一院住院部三樓的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淡淡的中藥味，嗆得人鼻腔發緊。兩人剛走到病房門口，就看到護士站在走廊儘頭揮手，臉上滿是焦急：“你們可來了！趙靜從半小時前開始就不對勁，血壓忽高忽低，嘴裡反複說‘紅繩’‘玥玥’，我們實在聽不懂，隻能聯係你們。”
陸時快步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裡看——趙靜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睜著，瞳孔渙散，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抓撓，嘴裡斷斷續續地嘟囔著，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沈硯也湊了過來，目光落在趙靜手腕上的輸液管上，管內的藥液正一滴滴緩慢下墜，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卻襯得病房裡更顯壓抑。
“我進去看看，你在外等。”陸時剛想推門，沈硯卻伸手攔住了他。陸時回頭看他，沈硯的眉頭還皺著，手臂上的血已經透過紗布浸到了警服上，卻還是堅持：“一起。她剛才提到了玥玥，可能需要兩個人確認證詞。”
陸時沒反駁，推開門走了進去。病房裡很靜，隻有趙靜的囈語和監護儀的聲音。兩人走到病床邊，趙靜似乎察覺到有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頭微微偏向他們，嘴裡的話終於清晰了些：“紅繩……玥玥脖子上的……紅繩……”
陸時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看向沈硯——沈玥的屍檢報告裡從未提過“紅繩”，這是第一次出現這個線索。沈硯的臉色也變了，他往前湊了湊，聲音放輕：“趙靜，你說清楚，紅繩怎麼了？”
趙靜沒回應，眼睛依舊渙散，手卻突然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裡，嘴裡的話換了內容，帶著哭腔：“藥……林辰給的藥……玥玥喝了……就睡了……”
“林辰？”陸時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轉頭看向沈硯，正好對上沈硯同樣震驚的目光。之前在孤兒院找到的假日記裡，林辰是“被迫”給沈玥喂藥，可趙靜的囈語裡，卻直接指向林辰主動給藥——這兩者看似一致，卻又隱隱透著矛盾，像一塊拚圖突然卡錯了位置。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走了進來，手裡拿著病曆夾，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兩位警官也在？我是趙靜的心理評估醫生林辰，受院方委托來看看她的精神狀態。”
陸時和沈硯同時回頭，看到林辰站在門口，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睛裡滿是“關切”，手裡的鋼筆正輕輕敲著病曆夾。可不知為何，陸時總覺得林辰的笑容有些僵硬，尤其是在聽到“林辰給的藥”這句話後，他握筆的手指似乎無意識地收緊了些，指節泛白。
“她剛才一直在說胡話。”陸時不動聲色地擋在病床前，目光緊緊盯著林辰，“林醫生，你之前給趙靜做評估時，她有沒有提過‘紅繩’或者‘喂藥’的事？”
林辰推了推眼鏡，走到病床另一側，彎腰查看趙靜的瞳孔，語氣依舊溫和：“趙靜的精神狀態一直不穩定，偶爾會出現幻覺和妄想，之前確實沒提過這些。可能是病情惡化導致的認知混亂吧。”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想碰趙靜的手腕，似乎想檢查脈搏。
可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趙靜時，趙靜突然猛地睜開眼睛，眼神瞬間變得清明，像是從混沌中掙脫出來一般。她死死盯著林辰，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喊聲，手直指林辰的方向：“林辰！你怕我說出紅繩！你怕……”
話沒說完，趙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監護儀的警報聲驟然響起，心率曲線開始瘋狂波動。護士立刻衝了進來，拿著鎮靜劑往輸液管裡推，林辰也“慌忙”上前幫忙，可陸時卻清楚地看到，在趙靜喊出那句話時，林辰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鏡後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甚至在轉身時，不小心碰掉了病曆夾，紙張散了一地。
“先讓她穩定下來。”護士推著兩人往外走，沈硯被擠到走廊裡，回頭看向病房內，林辰正蹲在地上撿病曆紙，動作有些慌亂，完全沒了平時的從容。陸時也站在走廊裡，手裡還攥著那本從孤兒院帶來的假日記，指腹反複摩挲著“林辰”兩個字，心裡的懷疑像潮水般湧上來——林辰剛才的反應，絕對不是“醫生對病人惡化的正常反應”，而是被戳中要害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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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病房裡的警報聲平息下來，護士走出來說趙靜已經再次陷入昏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林辰也跟著走了出來，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白大褂的衣角沾了些褶皺，手裡的病曆夾抱得很緊。
“兩位警官，如果沒彆的事，我先去寫評估報告了。”林辰微微頷首，轉身就要走。
“林醫生。”沈硯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你和2000年的孤兒院，有沒有關係？”
林辰的腳步頓住，背對著他們，肩膀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過了幾秒，他才緩緩轉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沈警官怎麼會這麼問？我是近幾年才回國發展的，2000年時還在國外讀書，和孤兒院沒什麼淵源。”他的語氣很坦然，可陸時卻注意到，他的手指正在無意識地絞著白大褂的袖口，這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小動作。
林辰說完，沒再停留，快步走進了電梯。陸時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轉頭看向沈硯：“他在撒謊。”
“嗯。”沈硯點頭，目光落在病房門上，手臂上的傷口因為剛才的緊張而隱隱作痛，他卻毫不在意，“趙靜的囈語雖然零碎，但‘林辰’‘紅繩’‘喂藥’三個詞反複出現，不可能全是胡話。而且林辰剛才的反應，太反常了。”
陸時拿出手機，翻出技術隊之前發來的林辰資料——1978年出生，偽造為1982年，入職信息全是假的。他盯著屏幕上的出生日期，突然想起張野的保險櫃密碼是“”，正好是假日記裡沈玥“被喂藥”的日期。如果林辰的出生年份是假的，那密碼會不會根本不是張野的生日，而是林辰故意引導他們以為是？
“我們得重新查林辰。”陸時收起手機，看向沈硯，語氣裡沒了之前的敵視，多了幾分凝重，“從他的真實身份開始，還有2000年他到底在哪裡，有沒有接觸過孤兒院。”
沈硯點頭，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傷口，血已經浸透了紗布，黏在警服上，帶來一陣陣刺痛。他看了眼陸時小臂上的包紮，又看了眼病房門，聲音比剛才柔和了些：“先等趙靜醒過來，她可能還知道更多。另外，技術隊那邊得催一催，林辰的真實背景越早查到，越能掌握主動。”
陸時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走廊裡的燈光很亮，照在兩人身上，之前因為誤解而產生的隔閡，似乎在趙靜的囈語和林辰的破綻麵前，悄悄裂開了一道縫。他們依舊沒有完全信任彼此，卻不得不因為同一個目標——查清沈玥的死因，揪出林辰的破綻——而暫時站在同一陣線。
而此刻，醫院樓下的停車場裡，林辰坐在車裡，臉上的溫和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笑意。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未知號碼，聲音低沉而陰狠：“趙靜醒了再給她加點‘料’，彆讓她有機會說出更多。另外，把2000年孤兒院的那批舊檔案處理掉，彆留下任何痕跡。”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明白”，林辰掛了電話，抬頭看向住院部三樓的窗戶，那裡正是趙靜病房的方向。他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趙靜的囈語雖然打亂了他的計劃，卻也讓陸時和沈硯對他的懷疑更深了。這樣很好，猜疑就像種子，隻要種下，遲早會生根發芽，讓他們再次陷入內訌。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顆種子發芽之前，把所有的線索都掐斷，讓沈玥的死，永遠成為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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