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敞開的窗戶灌進來,把窗簾吹得拍在牆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沈硯站在房間中央,目光掃過散落的物品——打開的黑色背包裡露出半疊現金,桌上的地圖還攤著,標記邊境路線的紅色記號筆滾在桌邊,可本該在這裡的林辰,早已沒了蹤影。
“後山的路崎嶇,他沒帶登山裝備,跑不快。”守在後院的警員通過對講機彙報,聲音裡帶著喘息,“我們跟著腳印追了兩公裡,腳印在一片亂石灘斷了,可能是繞去彆的方向了。”
沈硯應了聲“繼續搜,注意周邊樹林”,掛斷對講機時,眼角瞥見陸時還站在窗邊,姿勢僵著,手裡攥著什麼東西,指節泛得發白。
“怎麼了?”沈硯走過去,才看清陸時手裡捏著一張照片——不是證件照,是張泛黃的舊照片,邊角被磨得發毛,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照片裡有兩個半大的男孩,並肩坐在一棵老槐樹下,左邊的男孩眉眼清秀,嘴角帶著笑,是年少時的陸明;右邊的男孩側臉對著鏡頭,眼神有點冷,輪廓卻和林辰一模一樣。
最紮眼的是他們的手腕——兩人都戴著一根紅色的細繩,繩尾打了個簡單的結,紅繩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像是某種約定。
“這是……”沈硯的聲音頓了頓,他見過陸明的照片,也查過林辰的資料,卻從沒想過這兩個人會有交集,還是在年少時。
陸時的喉嚨動了動,聲音有點發啞:“我哥的日記裡提過紅繩。”他抬手抹了下臉,像是要壓下翻湧的情緒,“他說,那是孤兒院的孩子互相認親的信物,每個孩子都有一根,繩結的打法是院長教的,獨一無二。”
沈硯接過照片,指尖觸到粗糙的相紙,能感受到歲月的痕跡。“你是說,林辰和陸明,都來自同一家孤兒院?”
“應該是。”陸時走到床邊,彎腰從枕頭下又摸出一張紙——不是什麼重要文件,是張被揉過又展平的便簽,上麵用圓珠筆寫著一行字,字跡潦草,帶著幾分倉促:“陸明的‘債’,該還了。”
“債?”沈硯的眉頭皺得更緊,“什麼債?”
陸時的目光落在便簽上,眼神沉了下去。他想起去年整理陸明遺物時,在書桌抽屜最底層找到的那本黑色日記,封麵都快掉了,裡麵記滿了少年心事。當時他隻匆匆翻了幾頁,記得陸明寫過“槐樹下的約定”“紅繩不能丟”,還提過一個叫“阿辰”的人,說“他總躲著我,好像我欠了他什麼”。
那時候他以為“阿辰”隻是陸明的某個同學,沒放在心上,直到此刻看到照片裡的林辰,看到那兩根紅繩,才突然把所有碎片拚了起來——日記裡的“阿辰”,就是林辰。
“我哥的日記裡,沒說過欠林辰什麼。”陸時的聲音低了些,手指輕輕拂過照片上陸明的臉,“但他寫過,十七歲那年,他從孤兒院被領養,走的前一天,去找過‘阿辰’,可‘阿辰’沒見他。他在日記裡畫了個紅繩,旁邊寫著‘對不起’。”
沈硯走到他身邊,看著那張便簽,又看了看照片上的紅繩,心裡忽然有了個模糊的輪廓。之前查案,他們隻盯著林辰挪用公款、殺害劉梅的證據,卻忽略了他和陸明的過往——現在看來,陸明的死,恐怕不隻是因為發現了挪用公款那麼簡單,這背後藏著的“債”,才是真正的動機。
“這張照片,應該是林辰故意留下的。”沈硯指了指照片背麵,那裡沒有字,卻有一道淺淺的折痕,像是被人特意折過,塞進了枕頭下,“還有這張便簽,不是匆忙落下的,是他想讓我們看到。”
陸時猛地抬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要麼是挑釁,要麼是……想讓我們查下去。”沈硯拿起便簽,對著光看了看,筆跡是林辰的,和之前賬本上的簽名比對過,能對上,“他知道我們在追他,卻留下這些線索,說明他想讓我們知道他和陸明的關係,知道這所謂的‘債’——這可能是他的執念。”
風又吹了進來,把桌上的地圖吹得卷了邊。陸時走到桌前,拿起那張標記著邊境路線的地圖,手指落在“孤兒院”的位置——鄰市郊區有一家“向陽孤兒院”,是陸明曾經待過的地方,地圖上被人用鉛筆圈了一下,淡淡的痕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去過孤兒院?”陸時的心跳快了幾分,“還是說,他想讓我們去孤兒院?”
“兩者都有可能。”沈硯走到窗邊,看向後山的方向,陽光已經升高,樹林裡的霧氣散了,能看到遠處的山脊線,“後山的搜索一時半會兒出不了結果,林辰既然留下這些線索,我們不能忽略。”他掏出手機,撥通技術科的電話,“小周,查一下鄰市‘向陽孤兒院’的資料,尤其是二十年前的入院記錄,重點找林辰和陸明的名字,另外,查一下孤兒院現在的情況,有沒有還在任職的老員工。”
“收到,沈隊!我馬上查!”
掛了電話,沈硯回頭看向陸時,發現他還在盯著那張照片,眼神裡有困惑,也有愧疚。“你哥的日記還在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在,在家裡的書櫃裡。”陸時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進證物袋,“當時沒仔細看,現在想來,裡麵肯定還有更多線索。”
“等下我讓本市的警員去你家取日記,先送到技術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關聯。”沈硯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你現在狀態怎麼樣?如果需要調整,我可以讓其他人先查孤兒院的線索。”
陸時搖了搖頭,把證物袋塞進外套內袋,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沒事。林辰和我哥的過往,我必須弄清楚——這不僅是查案,也是為了我哥。”
沈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他知道陸時對陸明的感情,這件事牽扯到陸明的過往,陸時不可能置身事外。兩人走出房間,民宿老板還守在一樓櫃台,看到他們下來,立刻站起來,臉色比剛才放鬆了些:“警察同誌,抓到人了嗎?”
“還在搜。”沈硯停下腳步,問他,“林辰入住的時候,有沒有提過‘孤兒院’或者‘紅繩’之類的詞?”
老板皺著眉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提過,他話很少,登記的時候就報了名字和身份證號,付了現金,說要個安靜的房間,其他什麼都沒說。”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他進房間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他手腕上戴著個東西,紅色的,細細的,像是根繩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說的紅繩。”
陸時的心裡猛地一沉——林辰現在還戴著那根紅繩,說明這根繩子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也說明他和陸明的“債”,從來沒放下過。
“我們去趟向陽孤兒院。”沈硯對陸時說,同時對著對講機安排,“一組繼續搜後山,二組去鄰市郊區的向陽孤兒院,查林辰和陸明的入院記錄,找老員工了解情況,三組去查林建軍的下落,重點盯邊境關卡,防止他接應林辰。”
警車重新發動,這次的方向不是後山,而是鄰市郊區。車窗外的景色從漁村變成了農田,路邊的白楊樹越來越多,像是在朝著某個塵封的過往駛去。
陸時靠在副駕駛座上,手裡攥著那個裝著照片的證物袋,腦子裡反複回放著日記裡的內容——陸明寫“阿辰好像很恨我”,寫“紅繩斷了,他會不會生氣”,寫“如果有一天他來找我,我該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