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審訊室的空調溫度調得很低,冷風貼著淺灰色的牆麵打轉,落在張野手背上時,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桌沿。桌上的玻璃杯裡,冷水晃出細小的漣漪,映得他鬢角的白發格外紮眼——自從昨天下午聽說林辰在星光孤兒院被抓,他就沒合過眼,眼底的紅血絲像爬滿了蛛網。
“張野,你再說說,1999年向陽孤兒院的資助款,到底是怎麼回事。”坐在對麵的沈硯指尖敲了敲桌麵,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錄音筆在桌角運轉,“沙沙”聲裡,張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原本還算鎮定的眼神突然飄向了窗外。
“我都說過了,”他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像是在掩飾什麼,“那賬本是劉梅偽造的,她想訛林辰的錢,拉我當幌子,讓我幫她跑腿遞過兩次東西,我根本不知道她改了賬本的事。”
這話一出,坐在角落記錄的警員筆尖頓了頓,抬頭看了沈硯一眼。之前第一次傳訊張野時,他還支支吾吾承認“見過林辰改賬本”,現在突然全盤推翻,顯然是聽到了林辰落網的消息,想趁亂撇清關係。
沈硯沒立刻反駁,隻是從卷宗裡抽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緩緩展開。那是一張泛黃的轉賬單,邊緣卷著毛邊,右上角印著1999年本市信用社的紅色公章,中間“轉賬金額”一欄寫著“叁萬貳仟元整”,收款人是張野,下方“經辦人簽名”處,是他熟悉的連筆字,日期恰好是1999年4月12日——正是林辰日記裡寫“幫張院長改完資助款賬本第三周”的時間。
“這張單子,你還有印象嗎?”沈硯將轉賬單推到張野麵前,指尖點了點簽名處,“1999年4月,孤兒院收到一筆企業捐贈的資助款,總額五萬,可到賬後,隻有一萬八進了孤兒院的公賬,剩下的三萬二,轉到了你的私人賬戶。這筆錢,你說是劉梅偽造賬本弄的?”
張野的目光剛觸到轉賬單,臉色就白了半截。他伸手想去抓單子,又猛地縮了回去,雙手在膝蓋上反複摩挲,聲音開始發顫:“這……這是劉梅逼我簽的!她偷了我的私章,偽造了我的簽名,我根本不知道這筆轉賬!”
“私章?”沈硯挑了挑眉,從卷宗裡又拿出一份文件,是當年信用社的存檔記錄,“記錄顯示,這筆轉賬是你本人到場辦理的,經辦人記得你當時還提了一筐蘋果感謝他。而且你的私章,1999年全年都在孤兒院的財務室鎖著,劉梅根本沒機會接觸。”
張野的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麼,卻半天擠不出一個字。審訊室裡的沉默像潮水般湧來,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的心尖上。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陸時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哥陸明的日記裡,有這樣一段話。”陸時的指尖輕輕落在桌角的一本舊日記上——那是他從家裡帶來的,封麵已經磨損得看不清字跡,“1999年10月7日,今天路過東苑小區,看到張院長家搬進去了,三層的小樓,還帶院子。以前他住的是孤兒院後麵的小平房,漏雨又透風,怎麼突然有錢買新房了?聽鄰居說,那房子花了十幾萬,他一個月工資才四百多,不吃不喝攢二十年也不夠。”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張野,目光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平靜的審視:“我查過東苑小區的房產記錄,那套房子的戶主,一直是你。1999年9月過戶,正好是你收到那筆三萬二轉賬後的第五個月。除了這筆,還有1999年6月、8月,兩筆分彆兩萬五和一萬八的轉賬,都從孤兒院的資助款裡轉到了你的賬戶,加起來正好十幾萬——夠買那套新房了。”
張野的身體猛地一震,頭垂得越來越低,額前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褲子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之前的狡辯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這些錢……”沈硯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沉默,“一部分買了房,剩下的你用來炒股,後來虧了不少,對吧?我們查了你的銀行流水,2000年到2005年,你有多次大額取款記錄,都流向了證券公司。”
張野終於抬起身,臉上沒了之前的慌亂,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裡已經沒了掙紮:“是……是我讓林辰改的賬本。”
審訊室裡的空氣似乎鬆了些,錄音筆的“沙沙”聲變得清晰起來。張野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開始斷斷續續地供述:“1999年年初,孤兒院的資助款越來越多,我看著那些錢,就動了歪心思。林辰那時候才十五歲,他媽得了尿毒症,急著用錢,我就找他,說隻要他幫我把賬本上的資助款數字改小,每次給她五十塊。”
“他一開始不願意,說怕被發現,我就威脅他,說要是不幫我,就不給她媽安排透析的名額——那時候孤兒院能幫貧困家庭申請免費透析,他沒辦法,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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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幾次後,陸明就發現不對勁了,總追問林辰我找他做什麼。我怕陸明揭發,就讓林辰想辦法‘讓他閉嘴’,後來……後來陸明就死了,我知道是林辰乾的,但我沒敢說,也沒敢再找林辰改賬本,怕引火上身。”
“那套房子,確實是用挪用的資助款買的。後來劉梅找到我,說她發現了1999年賬本的問題,要我給她錢,不然就報警。我給了她兩萬,以為能打發她,沒想到她還去找了林辰……”
說到這裡,張野的聲音低了下去,肩膀微微垮下來,像是卸下了壓了二十年的重擔。“我知道林辰被抓了,就想翻供,說都是劉梅乾的,沒想到你們……你們連轉賬單和陸明的日記都找到了。”
沈硯看著他,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你以為翻供就能撇清關係?林辰的日記、你的轉賬記錄、陸明的日記,還有你剛才的供述,已經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你挪用孤兒院資助款,教唆未成年人偽造賬目,還包庇林辰的殺人行為,這些罪名,你一個都跑不掉。”
張野沒有反駁,隻是點了點頭,雙手撐在桌上,頭埋在臂彎裡,肩膀微微顫抖。門口的警員走了進來,拿出逮捕令,讓張野簽字。他接過筆,手還在抖,簽名字的時候,筆畫歪歪扭扭,完全沒了當年在轉賬單上簽名時的利落。
沈硯收起卷宗,和陸時一起走出審訊室。走廊裡的燈光比審訊室亮些,落在兩人身上,映出長長的影子。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招。”陸時輕聲說,手裡還攥著陸明的日記,封麵被他摸得有些發燙。
“他本來就是被利益衝昏頭的人,沒什麼骨氣,看到證據就撐不住了。”沈硯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指尖還停留在日記的封麵上,補充道,“你哥的日記,幫了大忙。”
陸時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極淡的笑:“他一直都想查清當年的事,現在總算沒白費。”
兩人走到走廊儘頭,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麵的警車,林辰應該還被關押在臨時拘留室,等著下一步的審訊。張野的落網,意味著孤兒院資金挪用案的從犯已經認罪,之前牽扯出的林建軍、王強,要麼被抓,要麼已經招供,現在隻剩下林辰這一個主犯,還沒徹底交代所有罪行。
“接下來,就能專心審林辰了。”沈硯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手裡應該還有關於1999年的更多細節,比如張野沒說的,還有陸明死前到底發現了什麼。”
陸時點了點頭,目光看向拘留室的方向。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暖意。他知道,隻要問出林辰嘴裡的最後真相,哥哥的冤屈就能徹底洗清,1999年的那場醜聞,也能真正畫上句號。
走廊裡的警員匆匆走過,手裡拿著剛整理好的張野的供述材料,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就像沈硯說的,現在主線清晰了,剩下的,就是和林辰做最後一次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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