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室還亮著燈，傍晚的暮色漫過窗欞，把白板上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硯剛從郊區趕回來，雨水在鞋底沾了層泥，他沒顧上擦，徑直走到白板前，指尖捏著張皺巴巴的便利貼——那是剛才在車裡記的王嬸證言，邊角還帶著雨痕。
白板上已經貼了不少東西：最左邊是玥玥的照片，八歲的小姑娘紮著羊角辮，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照片下方用藍筆寫著“向陽福利院”“8歲死亡”，旁邊還畫了個小問號，標注著“死因存疑”。中間是林辰的資料頁，沈硯用紅筆在“右手虎口疤痕”和“職業：醫生”下麵畫了兩道橫線，又添了張便利貼，寫著“辰辰=林辰，曾護玥玥被關特殊宿舍”，用箭頭連向玥玥的照片。右邊則是陸明的名字，貼著他當年查福利院賬目的記錄複印件，旁邊標著“與辰辰爭執後，辰辰被匿名資助人接走”，再往下是“校醫、會計離奇死亡”，用虛線連向“不明去向的資助款”。
沈硯握著馬克筆，筆尖懸在“資助款”和“林辰”之間，遲遲沒落下。王嬸提到資助款時的慌亂還在眼前晃——她不是不知道，是怕，怕的到底是當年貪錢的人，還是這筆錢背後藏著的、比玥玥死亡更可怕的事？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剛要把“c匿名資助人）”寫在林辰旁邊，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讓他指尖頓了頓。
是陸時。
之前因為查林辰的事，兩人鬨過些彆扭。沈硯堅持從福利院線索切入，陸時卻更傾向於先查陸明日記裡的“臟東西”，後來陸時獨自去了向陽福利院的樹林，找到紅繩布料，才算是悄悄遞了台階。此刻屏幕上彈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張照片，像素不算清晰，卻能看清是日記本的一頁，紙頁邊緣有些泛黃，上麵是陸明的字跡，鋼筆寫的“保護辰”三個字被陸時用紅圈標了出來，下麵還附了句簡短的話：“你查的林辰，是不是就是‘辰’？”
沈硯盯著那三個字，指腹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摩挲。陸明的日記他看過複印件，卻沒見過這一頁——想來是陸時翻到了他沒注意的細節。“保護辰”，保護的是誰？結合王嬸說的“辰辰護玥玥”，再加上林辰就是辰辰的事實，答案幾乎是明擺著的。他指尖快速敲擊屏幕，回複隻有一個字：“是他。”
發送成功的提示剛跳出來，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前台的電話：“沈隊，有您的匿名快遞，沒寫寄件人，隻寫了‘刑偵支隊沈硯收’。”
匿名快遞？沈硯皺了皺眉。這個時間點，會是誰寄的？他跟前台交代了句“幫我放桌上”，轉身往門口走，腳步比剛才快了些——直覺告訴他，這快遞不簡單。
回到辦公室時，牛皮紙信封已經放在桌角，沒有郵票，也沒有快遞單號，像是有人直接送到了警局門口。沈硯捏著信封邊緣，能感覺到裡麵隻有薄薄一張紙，他沒急著拆，先對著光看了看，沒看出什麼異常，才用指尖劃開了封口。
一張照片從信封裡掉了出來，落在桌麵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沈硯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照片邊緣，呼吸就頓了一下——照片上的孩子，是玥玥。
不是之前資料裡那張官方照片，這張更鮮活些：玥玥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裙，紮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羊角辮，手裡攥著顆水果糖，站在一棵老槐樹下笑。背景裡能看到向陽福利院的鐵柵欄，還有幾個模糊的孩子身影，可最紮眼的，是玥玥身後那棵老槐樹的樹枝上——係著一根紅色的繩子，細細的，在風裡飄著，像是一道醒目的標記。
沈硯把照片翻過來，背麵用黑色馬克筆寫著一行字，字跡潦草，卻看得很清楚：“171章紅繩”。
171章。沈硯的指尖猛地攥緊了照片，指節泛白。他立刻想起陸時上周在樹林裡找到的那塊紅繩布料——當時陸時說，布料像是從什麼東西上撕下來的，邊緣還沾著泥土，而171章的記錄裡，正是陸時第一次在向陽福利院後院的樹林裡，發現紅繩殘留的章節。
他把照片舉到眼前，眯起眼仔細看那根紅繩。紅繩係在槐樹的第三根分枝上，下麵似乎還掛著個小小的東西，因為照片分辨率太低，看不太清，隻能隱約看到個深色的小點。沈硯突然想起王嬸說的，辰辰走的那天，攥著塊糖站在玥玥房間門口——照片裡玥玥手裡的糖，和王嬸說的，會不會是同一種？
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陸時。這次發的是段文字：“技術科在醫用紐扣上發現了微量藥物殘留，和玥玥體內的不明藥物成分一致。你那邊怎麼樣？”
沈硯沒急著回複，而是拿著照片走到白板前，把它貼在玥玥的官方照片旁邊。兩張照片裡的玥玥隔著十年時光，一張笑著攥著糖，一張定格在死亡證明上，而那根紅繩，成了連接過去與現在的唯一線索。他用紅筆在照片裡的紅繩和陸時找到的紅繩布料之間畫了條線，又在醫用紐扣旁邊添了句“藥物殘留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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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白板上的關係鏈終於徹底清晰：林辰辰辰）因保護玥玥與趙靜衝突，被關特殊宿舍；陸明查賬時與林辰爭執，林辰隨後被匿名資助人疑似“c”）接走；玥玥死亡，體內有不明藥物；校醫、會計離奇死亡，資助款去向不明；陸時找到紅繩布料和帶“林”字的醫用紐扣，紐扣上的藥物殘留與玥玥體內一致；現在有人寄來玥玥的舊照，指向171章的紅繩，暗示紅繩背後藏著更關鍵的秘密。
沈硯拿起手機，對著白板拍了張照，發給陸時，附了句：“看照片背景的紅繩，還有背麵的字。明天早上樹林見，一起查那棵老槐樹。”
這次陸時的回複快得幾乎同步：“好。我把日記裡‘保護辰’的前後頁整理出來，明天帶過去。”
沒有多餘的話，卻像是打破了之前所有的隔閡。沈硯看著屏幕上的“好”字，指尖鬆了鬆——從各自為戰到默認合作，這條查了快一個月的線索，終於讓兩條線擰成了一股。
他低頭再看那張照片，玥玥的笑容在暮色裡顯得有些模糊，而樹枝上的紅繩，卻像一道醒目的預兆。寄照片的人是誰？是想幫忙提供線索，還是在故意引導他們去查紅繩？紅繩下麵掛的東西是什麼？會不會和當年“埋東西”的秘密有關？
窗外的天徹底黑了，辦公室裡隻有白板旁的一盞燈亮著，把沈硯的影子投在牆上，和白板上的線索交織在一起。他伸手碰了碰照片裡的紅繩，指尖傳來紙張的涼意。
明天去樹林，查那棵老槐樹。他在心裡默念。不管寄照片的人是誰，紅繩這條線索，已經成了揭開十年秘密的唯一鑰匙。而林辰，這個被所有證據指向的人，到底是當年的受害者，還是如今隱藏在暗處的推手？
答案，或許就藏在那根飄了十年的紅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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