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徹底吞噬了天光,市局刑偵隊辦公室的燈比傍晚時更亮了幾分,慘白的光線落在散落的文件上,將那些印著罪惡的字跡照得愈發清晰。沈硯站在窗邊,指尖夾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信件複印件,目光卻沒有落在紙上——窗外的城市霓虹初上,車流如織,可他眼裡映出的,卻是林辰離開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隊,技術科剛傳來消息,信件上的字跡和指紋都核實過了。”陸時快步走進辦公室,手裡拿著一份鑒定報告,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信紙和信封的年代符合2003到2005年的區間,字跡確實是當年教育局李副局長和孤兒院王院長的,上麵還提取到了周誌強的部分指紋。”
沈硯轉過身,將複印件扔在桌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篤、篤”聲,像是在拆解一道複雜的謎題。“意料之中。”他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冷靜,“林辰不會拿假證據來糊弄我們,那樣太容易被戳穿。他要的,是讓我們相信這些證據的‘真實性’,然後順著他鋪好的路走下去。”
陸時皺著眉,將鑒定報告放在桌上:“可這些信件確實是關鍵線索啊,李副局長、王院長、周誌強,還有那個沒露麵的‘上級’,這分明就是當年兒童販賣網絡的核心鏈條。我們順著查下去,說不定就能摸到案子的根了。”
“根?”沈硯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水杯,卻沒喝,隻是盯著杯底晃動的水麵,“這隻是林辰想讓我們看到的‘根’。他把這條線索拋出來,就像在獵人麵前放了一塊肥肉,目的是讓我們把注意力全放在這塊肉上,忽略了他這個真正藏在暗處的獵人。”
他頓了頓,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你想過嗎?林辰能拿到這些二十年前的內部信件,甚至能精準地在我們懷疑他的時候送過來,說明他對整個案件的脈絡,比我們清楚得多。他不是在配合調查,是在‘引導’調查。他想讓我們去查李副局長,去查那個所謂的‘上級’,這樣一來,誰還會盯著他和陸明的關係?誰還會追問他給周誌強彙款的真正目的?”
陸時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突然被點醒:“你的意思是,林辰是故意轉移視線?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他真的和案子有關,這麼做不是反而更容易引火燒身嗎?”
“因為他太自信。”沈硯放下水杯,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調出了林辰的個人資料,“他自信能掌控調查的節奏,自信這些信件足夠讓我們轉移目標,更自信他身上的秘密,藏得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他今天來送信件,不僅是轉移視線,更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線,向我們展示他的‘實力’。”
說到這裡,沈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他想引導我們,那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陸時一愣:“將計就計?怎麼計?”
沈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抽屜裡拿出一支筆,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流程圖:警方→林辰→李副局長→“上級”。他在“林辰”和“警方”之間畫了一個反向箭頭,眼神變得深邃:“我們不能一直被動地跟著他的節奏走,必須主動出擊,把他從暗處逼出來。”
他抬起頭,看向陸時,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通知宣傳科,找個可靠的媒體渠道,‘泄露’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就說,”沈硯的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都透著謀略的鋒芒,“警方在整理陸明遺物時,意外發現了他當年留下的線索,已經找到了當年孤兒院舊案的關鍵證人,這個證人手裡掌握著能直接指證核心人物的證據,目前正在警方的保護下。”
陸時猛地睜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關鍵證人?可我們根本沒有找到什麼證人啊!這要是傳出去,萬一被林辰識破了怎麼辦?而且,媒體那邊……”
“就是要讓林辰知道。”沈硯打斷他,眼神裡閃爍著運籌帷幄的光芒,“我們沒有證人,但林辰不知道。他對陸明的事執念太深了,深到隻要有一絲關於陸明的線索,他就不會放過。這個‘關鍵證人’,就是我們拋給他的誘餌。他既然能引導我們,那我們就用這個誘餌,把他引到我們的局裡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媒體,找本地那家《都市晚報》的政法記者,他跟我們合作過幾次,嘴嚴,而且消息傳播速度快。不用說得太詳細,點到為止,越模糊,越能勾起林辰的好奇心,也越能讓他相信這是真的。”
陸時還是有些猶豫:“可萬一……萬一林辰不上當呢?他那麼謹慎,說不定不會輕易相信這種‘泄露’的消息。”
沈硯靠在椅背上,指尖輕輕摩挲著下巴,眼神裡帶著一種篤定:“他一定會上當。因為這個證人牽扯到陸明。你還記得嗎?林辰對陸明的執念,已經深入骨髓了。從他保存著陸明的照片,到他二十年來一直追查孤兒院的案子,再到他因為我們調查陸明而主動找上門,都說明陸明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死穴。隻要涉及陸明,他再謹慎,也會失去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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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牆邊的白板前,拿起馬克筆,在上麵寫下“陳默”兩個字:“這個‘關鍵證人’,我們就安在陳默身上。”
“陳默?”陸時愣了一下,“就是當年和陸明一起在孤兒院,後來被領養走的那個孩子?我們之前找過他,他說對當年的事記不清了。”
“就是他。”沈硯點點頭,“陳默是當年少數幾個和陸明走得近,又活著離開孤兒院的孩子。林辰肯定知道他的存在,甚至可能調查過他。我們把‘關鍵證人’的身份指向他,既合理,又能最大限度地刺激林辰。林辰會想,陸明當年是不是把什麼秘密告訴了陳默?陳默手裡是不是真的有證據?他一定會想辦法去確認,甚至想辦法接觸陳默。”
說到這裡,沈硯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通知外勤組,立刻秘密前往陳默的老家,在他家附近布控。不用太張揚,保持隱蔽,一旦發現林辰或者和他有關的人出現,立刻跟上,但不要打草驚蛇。”
“是!”陸時立刻應道,心裡的疑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豁然開朗的緊張感。他終於明白,沈硯這步棋,看似冒險,實則精準地掐住了林辰的命脈。
“等等。”沈硯叫住他,語氣裡多了一絲鄭重,“告訴外勤組,一定要小心。林辰不是普通人,他很聰明,反偵察能力很強。布控的時候,絕對不能暴露行蹤,一旦被他發現我們在設局,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我明白。”陸時用力點頭,轉身快步走出辦公室,去安排後續事宜。
辦公室裡隻剩下沈硯一個人,他走到白板前,目光落在“陳默”和“林辰”兩個名字上,指尖在兩個名字之間劃了一條線。這條線,既是誘餌,也是陷阱,更是一場心理較量的導火索。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都市晚報》政法記者的電話,語氣平靜地“泄露”了“找到關鍵證人”的消息,末了還特意叮囑了一句:“這事還在保密階段,你知道就行,彆寫得太詳細,免得打草驚蛇。”
掛了電話,沈硯走到窗邊,再次看向窗外的夜色。城市的燈光璀璨,卻照不亮藏在黑暗裡的人心。他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用不了多久,林辰就會收到風聲。而那場醞釀已久的博弈,也將從“暗鬥”徹底轉為“明爭”。
他不知道林辰會不會立刻行動,也不知道這場局最終會走向何方,但他很清楚,不能再被動下去了。林辰像一隻狡猾的狐狸,一直在暗處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而現在,他要做那個設陷阱的獵人,把這隻狐狸從暗處逼出來。
大約一個小時後,陸時再次回到辦公室,臉色有些凝重:“沈隊,外勤組已經到陳默老家了,那邊是個偏僻的小山村,地形複雜,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在他家附近的樹林和山坡上布控好了,不會被發現。另外,《都市晚報》的記者已經發了一條簡短的快訊,現在網上已經有相關的討論了。”
沈硯點點頭,打開手機,找到那條快訊。標題很短:“警方突破孤兒院舊案,找到關鍵證人,案件或迎來重大進展”。內容裡沒有提具體的證人姓名,也沒有說證據是什麼,隻含糊地提到“證人掌握核心線索,已被警方保護”。
“很好。”沈硯關掉手機,眼神變得愈發堅定,“現在,我們隻需要等。等林辰上鉤。”
陸時站在一旁,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沈隊,你說林辰會什麼時候收到消息?他真的會去陳默老家嗎?”
“很快。”沈硯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以林辰的人脈和警惕性,這條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他耳朵裡。至於他會不會去……”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桌上陸明的照片上,照片裡的少年笑容乾淨,眼神清澈。“他一定會去。”沈硯的聲音裡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因為他欠陸明一個真相,也欠那些被傷害的孩子一個真相。他越是執念,就越會鑽進我們設好的局裡。”
辦公室裡陷入了沉默,隻有牆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像是在倒數著一場風暴的來臨。窗外的夜色更濃了,山村裡的布控點一片寂靜,警員們屏住呼吸,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而沈硯知道,這場由他布下的局,已經悄然啟動。林辰會不會來?他來了之後,會露出怎樣的破綻?那個隱藏在迷霧背後的真相,又會不會隨著這場局的展開,一點點浮出水麵?
他握緊了拳頭,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看到千裡之外的小山村,看到那個隱藏在暗處的男人,正站在抉擇的十字路口。
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場較量中,撕開林辰的偽裝,揭開所有的秘密,給那些沉寂了二十年的冤魂,一個遲到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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