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最後一縷餘暉沉落西山時,沈硯和陸時的車駛進了城郊的荒郊野嶺。路麵坑窪不平,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在叩擊一段塵封的過往。車窗外,雜草瘋長到半人高,隨風搖曳的姿態裡透著荒蕪,遠處隱約可見一片低矮的輪廓,在暮色中沉默矗立——那便是廢棄了二十年的城郊孤兒院舊址。
車子停在一片空地上,沈硯推開車門,晚風裹挾著泥土和枯草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幾分蕭瑟的涼意。他抬眼望去,孤兒院的院牆早已坍塌大半,斷壁殘垣上爬滿了藤蔓,像是被歲月織成的網,將內裡的罪惡與秘密牢牢困住。正中央的教學樓歪斜著,窗戶玻璃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洞像一隻隻空洞的眼睛,靜靜注視著闖入這裡的不速之客。
“沈隊,林辰已經到了。”陸時緊隨其後下車,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他看到教學樓前的空地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站立,一身黑色風衣在晚風中微微飄動,與周圍的荒涼格格不入。
沈硯點點頭,腳步沉穩地朝著那道身影走去。每一步踏在雜草叢生的地麵上,都伴隨著“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暮色裡格外清晰,像是在一步步靠近那個埋藏了二十年的真相。
聽到腳步聲,林辰緩緩轉過身。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隻有在目光掃過沈硯時,才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他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夾,指尖輕輕摩挲著封麵,動作裡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
“沈警官,陸警官,準時赴約,多謝。”林辰的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晚風,清晰地傳到兩人耳中,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透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沈硯在他麵前三米處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打量著他,又掃過他手中的文件夾,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林辰,你約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看這堆廢墟的吧?你說的真相,現在可以說了。”
林辰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身後的教學樓,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憎恨,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懷念。“二十年前,我就在這裡,在這座樓裡,度過了最黑暗的童年。”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像是在講述一段遙遠卻又刻骨銘心的往事,“那時候,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孤兒院,是一個披著慈善外衣的地獄。”
陸時皺緊眉頭,忍不住開口:“我們已經查到了當年的兒童販賣網絡,李副局長、王院長、周誌強……他們都是參與者。但你,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這麼執著?你和陸明,到底是什麼關係?”
提到“陸明”兩個字,林辰的眼神驟然變得柔和,指尖微微收緊,握住了手中的文件夾。“陸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當年我才八歲,因為身體瘦弱,被院長選中,準備‘送走’——也就是你們查到的販賣。是陸明,他那時候已經十五歲了,偷偷把我藏了起來,還幫我躲過了校醫周誌強的藥物注射。”
沈硯的目光緊緊鎖在林辰臉上,試圖從他的表情裡找到破綻:“你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所作所為?”
“是。”林辰毫不猶豫地點頭,眼神裡燃起一簇冰冷的火焰,“我不止看到了,我還親身經曆過。我見過院長把孩子鎖在地下室,見過周誌強給不聽話的孩子打針,見過那些穿著體麵的人來這裡‘挑選’孩子,像挑選商品一樣。那些畫麵,我記了二十年,從來沒有忘記過。”
他頓了頓,緩緩舉起手中的黑色文件夾,遞向沈硯:“你們找到的陸明的筆記本,隻是冰山一角。這裡麵,是更完整的名單,記錄了當年所有被販賣的孩子的名字、去向,還有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的名字,從底層的執行者,到背後撐腰的權貴,一個都不少。”
沈硯接過文件夾,指尖觸到封麵的瞬間,能感覺到紙張的厚重。他打開文件夾,第一頁便是一份泛黃的名單,字跡娟秀卻透著冰冷,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後麵,都標注著“安置地點”和“經手人”,有些名字後麵還畫著一個小小的叉號。
“這些叉號是什麼意思?”沈硯指著那些叉號,語氣凝重地問道。
“是已經不在人世的孩子。”林辰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痛苦,“有些孩子因為身體不好,在‘運輸’途中就死了;有些孩子被賣到了非法的黑工廠,最後也沒活下來。陸明當年就是發現了這個名單,才想把真相揭露出去,可他還沒來得及,就失蹤了。”
說到這裡,林辰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我知道他沒有死,他是被那些人滅口了。他們以為能把這件事永遠掩蓋下去,以為我們這些孩子要麼死了,要麼忘了。可他們錯了,我活著,我記得所有事。陸明救了我,他的仇,我必須報;那些孩子的冤屈,我必須替他們討回來。”
陸時站在一旁,看著林辰眼中的痛苦和決絕,心裡五味雜陳。如果林辰說的是真的,那他二十年的蟄伏,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可他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林辰的冷靜,他拿出這份名單的從容,都透著一種超乎尋常的掌控力,不像是一個單純的複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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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給周誌強彙款,也是為了複仇?”沈硯合上文件夾,目光再次投向林辰,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疑,“你找到他,是想從他嘴裡套出更多線索,還是……已經對他做了什麼?”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周誌強?他是當年的幫凶,手上沾著孩子們的血。我找到他,隻是想讓他知道,當年的事,還沒完。至於彙款……”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模糊起來,“算是給一個將死之人的‘慰藉’吧。”
這個回答模棱兩可,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沈硯心中的疑慮更重了,他看著林辰平靜的臉,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他手中的名單確實是關鍵證據,他的複仇動機看似合情合理,可那份過於冷靜的掌控力,還有他對某些細節的刻意回避,都讓沈硯不得不懷疑——他說的“複仇”,真的是全部真相嗎?
“這份名單,你是怎麼得到的?”沈硯追問,語氣帶著一絲壓迫感,“陸明的筆記本裡沒有這麼完整的信息,你不可能僅憑回憶,整理出這麼詳細的名單。”
林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硯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是陸明藏起來的。他當年意識到危險,就把這份名單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記在筆記本裡,另一部分藏在了孤兒院的一個秘密地方。我也是在他失蹤後,花了很多年才找到的。”
這個解釋看似合理,卻依舊無法完全打消沈硯的疑慮。他盯著林辰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裡找到破綻,可林辰的目光平靜無波,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已經準備好了完美的答案。
“沈警官,”林辰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裡帶著一絲意味深長,“我知道你在懷疑我。你覺得我不像一個單純的複仇者,覺得我背後還有彆的目的。”
他向前邁出一步,目光緊緊鎖住沈硯:“沒關係,懷疑是你的職責。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陸明,為了那些死去的孩子。我要讓當年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眼神裡的決絕幾乎要溢出來。可沈硯卻從這份決絕裡,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這個男人,像是一個在黑暗中獨行的獵手,他的目標或許是那些罪惡的參與者,但他的手段,他的掌控力,都讓人心生警惕——他到底是在複仇,還是在借著複仇的名義,操控著一切?
晚風越來越大,吹得教學樓的窗戶框架“吱呀”作響,像是在發出無聲的控訴。暮色徹底籠罩了孤兒院舊址,四周陷入一片昏暗,隻有三人身上的輪廓還隱約可見。
沈硯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夾,這份名單是揭開當年罪惡的關鍵,可它也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更深的謎團——林辰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他的複仇,是純粹的正義,還是另一場精心策劃的謊言?
“林辰,”沈硯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的話,我們會核實。但我希望你記住,法律會給當年的罪惡一個公正的判決,不需要任何人用私刑來複仇。”
林辰笑了笑,眼神裡帶著一絲嘲諷,又帶著一絲釋然:“公正?二十年了,那些人逍遙法外了二十年,所謂的‘公正’,來得太晚了。不過沒關係,我會等,等你們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
他轉身,望向那座歪斜的教學樓,背影在夜色裡顯得格外孤寂,卻又透著一種無人能擋的決絕。“該說的,我都說了。名單你們拿走,希望它能幫你們找到真相。”
說完,他邁步走向孤兒院深處,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沈硯和陸時站在原地,手中握著那份沉甸甸的名單,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沉重。
“沈隊,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陸時忍不住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迷茫。
沈硯看著林辰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真假摻半。他確實知道當年的很多秘密,這份名單也大概率是真的。但他的動機,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夾,指尖輕輕劃過那些泛黃的字跡,像是在觸摸那些逝去的生命。“這份名單,不僅是證據,也是一個誘餌。它讓我們相信他是複仇者,卻也讓我們忽略了他背後可能隱藏的秘密。”
夜色更濃了,孤兒院舊址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像是在訴說著二十年的罪惡與痛苦。沈硯和陸時站在這片荒蕪之地,手中握著揭開真相的鑰匙,卻也陷入了更深的迷霧——林辰的複仇,到底是正義的宣言,還是另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而那場跨越了二十年的罪惡,又將牽扯出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調查不再是簡單的追查舊案,而是要揭開一個男人二十年的偽裝,挖出他背後所有的真相。而這場探尋,注定不會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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